伸手抚摸坠垂落在锁骨下方的黑曜石吊坠,项链皮绳虽已更换了新的,吊坠还是原先的那个,和杰夫脖颈上的恰巧凑成一对儿。
奥利弗不禁对自己会心一笑,人生中总有许多离别和聚首,只要这份感情在,一切还都不晚。
太阳又往山的那边沉下去一些,仍不见那人的身影。
奥利弗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前出现了南京家中,那个屏风般横亘在客厅与餐厅之间的巨大鱼缸。
在奥利弗上小学那年,一位风水大师来家里看过之后,断言他们家巽位居中缺水,这也就是爸爸在全国声望卓著,却财运平平的原因。
听了这话,爸爸花大价钱定做了这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巨大鱼缸。算上底部沉甸甸的雕花红木基座,鱼缸有一人多高,三米多的幅宽,四面都专业的浮法玻璃。里面养着一对价格不菲的银龙,在led灯和供氧泵的作用下,鱼缸里的水仿佛也在缓缓流动,还能变换出不属于自然界的奇异色彩。
或许,这个鱼缸真的为他们家带来了蒸蒸日上的好运,在年幼的奥利弗眼中却极为碍事,它挡在两个大厅中间,影响了他在其间自由穿行。
暑假的一天,他坐在楼下餐厅的小皮椅里,一边给kindle充电,一边阅读上面的电子版小说,忽听到晴天霹雳一般的吼声:“奥利弗,你大学申请的主文书都写了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糟糕,难道爸爸去找留学机构,打听了自己的文书内容?
从kindle上抬起头,一眼看见坐在鱼缸对面乌角木茶台前的爸爸,在水和光的神秘物理作用下,他身体扭曲变形,奥利弗眯缝起双眼,试图辨析此刻爸爸脸上的表情,却是徒劳,只看见他的手指不停转动着心爱的十八罗汉手串。
奥利弗心里稍一琢磨,便觉得不对。
目前,为他做本科申请的留学机构是美国背景,只在二百多公里之外的上海有一个办事处。姑且不谈他们的协议中,有对文书内容绝对保密的条款,即便没有,美国人对隐私权这件事情也是很敏感的,不可能不经过他本人同意,将自己的文书给别人看,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爸爸。
“小雅!”虽然爸爸在叫妈妈的名字,但是,在声如洪钟的怒吼之下,奥利弗下意识地从餐厅的靠背椅上站起身。聆听长辈的教导必须恭谨起立,是他从小到大被教养成的习惯。
“儿子上幼儿园时,我就跟你说,少让他和你弟弟家的那两个女孩一起玩,你却不当回事,你看看,如今造成这么个结果!”
妈妈坐在爸爸对面的酸枝木的高背禅椅上烹茶,一套才买来两年的紫砂茶具被她侍弄得包浆均匀,散发出上上品特有的莹润光泽。
她了解老公的脾气,口气温柔地说:“耕哲,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可以慢慢讲?”
“慢慢讲,慢慢讲,你再这么惯着他,他就彻底毁了!”爸爸的咆哮声并没有丝毫收敛的趋势。
“又是怎么啦?”妈妈的声音平淡理性,多少让奥利弗心里有了一份依靠。
“他在大学申请的主文书上说……自己是个……”说到此处,爸爸像被什么噎住了。
他缓慢倒上一口气,艰难地摇着头,尽量将声音放平缓,问鱼缸对面的奥利弗道:“这才是你十一年级去法国作交换生,如今又重新回到美国的真正目的,对吗?”
奥利弗心中吃惊不小,爸爸竟然对他文书的内容了解得滴水不漏。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了某种强烈的无助和不安全感。
他没有回答爸爸的提问,而是壮着胆子颤声问道:“爸爸,您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对,我是你爸爸,你的学费都是我给你交的,看看你电脑有什么行?”
透过鱼缸望过去,爸爸的脸极度向外膨胀着,一张一合的嘴显得特别巨大,看上去有几分可怖,几分滑稽。
“文书是我的隐私……”奥利弗嗫嚅。
“这么说,你写的那些都是事实了?”奥利弗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生生截断。
爸爸的手掌重重拍在身旁饰有贝雕纹案的乌角木茶台上,发出骇人声响。青瓷花瓶里,大朵大朵秋牡丹花苞,被振得在枝头上乱颤,飘零些许落红。
鱼缸对面静默不语,爸爸又转向对坐的妈妈,责备道:“小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