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可贵的。
忽然,她意识到有人在盯着她看,便睁大眼睛,从镜子里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那个仰首阔步走进大厅的中国女生,在她眼中只是个家道中落的可怜虫,还是个油盐不进,一心读书的二流学霸,更是她的宿敌。总以为仗着成绩好,就想在学校作威作福?前车之鉴就在这里,还不知道吸取教训低调做人吗?
抬眼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三点二十八分,约定的问讯时间就要到了,薇薇安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左手边的一号问讯室走去。
身后传来阿曼达高跟凉鞋踩过大理石地面的哒哒声,那声音消失在右手边二号问询室关闭的门扉后面。
大厅一层西翼,两间门挨门的小办公室,被临时提供给警方用作问讯,屋子的格局很像面试,或社团招新现场,内侧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三名警官,警官对面靠门的位置,是一张简陋的单人木椅子。
一号问询室中,警察们打量着对面身穿白色t恤衫,灰色亚麻直筒裤,一头运动短发的亚裔女孩,中间一位肩膀宽阔的警官,神情严肃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觉得斯黛拉自杀倾向吗?”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在这个年龄的女孩中,她属于头脑清楚,十分理性的那种。”薇薇安说得很平静,一双眼睛里却漫上深深的痛惜。
一墙之隔的二号问询室内,警察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阿曼达头上那根纤细的粉水晶彩虹发卡,进屋之后,她已经摸了它三次,仿佛它是被戴到盗贼环伺之下的女王王冠。
“她生前曾向你提到,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吗?”坐在正中间位置,上了年纪的警察正色开口。
“哦,太多了,你们是问近期的,还是早些时候的?”阿曼达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被这种阵势吓倒,她尽量表现出哀戚神情,两条眉毛却难以控制地在额头上乱飞。
“你知道的,一件一件说吧,越详细越好。”警察脸上不动声色。
坐在薇薇安对面的另一名警察粗壮的手指像弹琴般敲击过桌面,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薇薇安攥紧衣角的手指,追问道:“听说,她生前,你和她关系不睦,我们想听听你对她的评价。”
薇薇安有些犹豫,警察说的没错,白馨蕊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经常当面怼她,还曾经把她骂哭的人。
扪心自问,她永远也无法和白馨蕊这样的女孩成为朋友,她的死却令她震惊。
同为不远万里来美国求学的中国学子,他们这些学姐学长何尝给予过这个小女孩真正的关爱和指导?
片刻后,她才艰难开口道:“下面要说的话来自客观的认知,不希望被认为对死者不敬。”
“请尽管说。”警察投来鼓励的眼神。
隔壁的阿曼达完全不需要警察通过提问来引导她发言,进门之后,她就像竹筒倒豆子般,将超过警方预期的信息量一股脑地抛给他们:“……我也不瞒你们,除了凯文和杰森她另外还有几个半地下男友,我就再重点说说最后那个威廉吧。那个男孩是我们学校历年来最帅的学生会主席,没人知道他们俩这么不搭的人是怎么好上的……他们热乎了一阵之后,威廉觉得她浅薄,想甩她,她不干了,就把人家告上了法庭,还是强奸罪。那个案子的具体经过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从报纸上很容易查到,我这个人,只喜欢讲客观事实,不做评论,她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
隔壁的薇薇安往干涸的喉咙里咽了口涂抹,继续道:“坦率地说,之前,我和她发生过言语冲突,我看不惯她在学校不务正业,嚣张跋扈的行径,然而,我却从来不不认为她是个坏女孩。她是被家庭宠坏了的那种女孩,虚荣、物质、心机、跋扈、就连爱情观也是错误的,又或者说,她还太小,并没有形成真正的爱情观……”
不知为何,走出一号问讯室时,薇薇安的脚步比进来时更加沉重,或许是警察的诘问,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与白馨蕊简单粗暴的沟通方式,有多少出于路见不平,嫉恶如仇,又有多少出自一个普通对女孩,对学校人气明星的隐隐妒意呢?如果她可以拿出对文瑾百分之一的好来对白馨蕊,或许她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