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沟通着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从我们的勘查结果判断,死者为女性,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11点到凌晨1点之间。死者是从楼顶天台跳下来的,现场未发现打斗痕迹,初步判断,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们从死者血液中检测出大量的,由此,也不排除死者是在毒品的致幻作用下,失足坠楼……我们今天仍要对科学楼进行全面的核查,同时,还会调取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可能会影响学生们正常上课。另外,我们在这一两天会找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进行问话,从而掌握关于死者更全面的信息,希望校方予以配合。”
第二天,科学楼前的封锁就解除了,校园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秩序,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并没有一个人从楼上纵身一跃。
尽管校方三令五申阐明了态度,不允许在校内外散布不实言论,更不允许对逝者进行各种凭空猜测和贬损,校园里,关于白馨蕊的死,各种猜测和流言却从未停息过。
吸毒致幻失足跌落说,父母离异精神恍惚说,男朋友入狱良心谴责说,学习压力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警察找到黄雅倩的时候,她没有化妆,穿着一套半旧的家居服,头上像包租婆一样顶着几个波浪发卷,她叉开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正在用蹩脚的英语和一个黑人小哥争吵:“疏通了一下楼上浴室管道,你就收我50美金?为什么?”
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年轻黑人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从工装裤口袋中拿出几个变黄发黑的零件,递到黄雅倩面前,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黑人小哥毫不客气地扬起下巴,说:“夫人,我为您换了几个下水的控件,原来的已经锈死不能用了。”
“这你可没有事先告知我,我拒付!”黄雅倩提高了声音。
黑人小哥翻了个白眼,用两根手指揪出嘴里的口香糖,狠狠甩在台阶下,刚要发作,就瞥见停在门口的警车,立刻伸出一双乌漆麻黑的手,做妥协状,说道:“好吧,先把疏通管道的25美金付给我,我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
警察一行人走进黄雅倩还未完全收拾好的新寓所,将白馨蕊跳楼身亡的噩耗告诉了她。
泛着霉味的客厅中,黄雅倩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站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失神的目光空洞洞的找不到一点儿焦距,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开始像打摆子一样抽搐哆嗦起来,整个人根本无法站立,软软地跌坐在写着大大的ikea宜家字样的大箱子上。
两名警察几乎是将她架到污渍斑斑的布艺沙发上,她看上去像被抽去了筋骨,瑟瑟发抖地瘫软在沙发里。
毫无征兆地,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听上去就像不懂事的稚龄小童,撕心裂肺,肆无忌惮,中还夹杂这一两声骇人的笑。
她身体里所有的水分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往外溢出,从眼睛里,从头发丝里,从脸上,从颈上,手臂上……
警察一边劝导安慰她,一边放慢语速,将目前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向她耐心讲述了一遍。也不知她听懂了多少,可怜的女人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恸哭着,一刻不停。
忽然,哭声嘎然而止,没人看清她是怎么从沙发里撺出去的,只见这个中年女人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厨房。
她在厨房里疯狂地一阵乱找,仿佛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随着乒乒乓乓的声响,碗碟、刀叉、饼铛、炒勺……末日来临般从柜子里掉落出来,重重的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刺耳声响。一切都没能影响这个女人的疯狂举动,她依然喃喃自语着到处翻找。
终于,她从某个柜子里拖出一大袋面粉,二话不说,粗鲁地抄起菜刀,在布袋上豁开一个大口子,雪白的面粉立时撒了一地,她动作无比迅捷地捧了几捧面粉投进洗碗水槽,拧开水龙头加水,然后,使尽浑身力气拼命地揉着面。
没有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她嘴里絮叨声隐约能够听清:“我怎么忘了,小蕊昨天过生日,不行,我得亲手给她做一块蛋糕,这就给她送过去……”
警察们完全听不懂她的中文,看着这个头上、身上沾满白面的中国女人,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一边揉面,一边诡异地笑着,不禁感到脊骨中冒出丝丝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