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溥。
谢举只有两名嫡子,一个便是谢禧,一个便是谢嘏,但很可惜的是,前世的谢禧因长乐公主兄妹之事而英年早逝,谢举白发人送黑发人,晚年境遇十分孤寂廖寞,还会时常犯糊涂将她当成自己的儿子。
但也正因如此,谢举待她视如己出,与父亲无异,前世谢举的画功极好,尤擅花鸟,长于写貌,有江左“画一品”之美称,她的画技多半也是学的他,得他亲自传授。
大约是见谢陵一直目不转睛朝他看,谢举捻了捻长须,特地不发出一丝声响,施施然走到她面前,含笑道:“阿陵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伯父脸上有什么,让阿陵看得这么认真?”
谢陵忙起身施礼,道了一声:“伯父。”心中却是悲怆的想要哭泣,前世她带着族人逃亡之时,谢举正患重病,卧塌不起,为了不连累族人,便服了大量的五石散,毒发身亡。
最后只对她道了句:“我们谢家的根毕竟在这里,逃又能逃到何处去,伯父已是将死之人,就让伯父留在这里好了,候景怨恨我们谢家,总要找个人出气,那就让伯父去泄泄他的气吧!”
见她双目滢润隐有泪光,谢举又笑说了一句:“阿陵这是怎么了?伯父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是爱哭鼻子的哦!”
“父亲别再取笑五弟了,算起来,五弟今年也才十三岁,就算是哭鼻子,那也是真性情流露,有所谓情之所钟,正是我辈嘛!”这时的谢禧接了一句。
“哈哈哈……好一句,情之所钟,正是我辈,不错不错,圣人有情无累,我谢氏子弟自当率性如此,岂能为那些俗物而迷了心志。”
听到这一句的谢陵心中不免又有一些戚戚然:她们谢家人正是崇尚这种率真如斯的庄老隐士之风,不擅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政治旋涡中的吧!
“什么叫圣人有情无累?”
忽地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谢陵的思绪,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男童跑到了她面前,嘻嘻笑道:“阿兄,你知道吗?”
谢陵的目光便完全投身到了这男童身上,这就是她前世拼死保护所留下来的谢家最后的希望。
她的三叔父之子,谢贞。
现在的谢贞也不过五岁,正值总角之龄,天真无邪的时候。
“圣人有情无累啊,就是说,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皆是身体本能反应,一切顺应自然,也就是说,我们不必太过约束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谢陵特意加了后面两句,心中欢喜之余不禁揉了揉小谢贞红扑扑的脸蛋,逗得小男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阿兄,原来你是这么的亲切又好玩,昨天九阿姐还跟我说,阿兄性子傲慢,不易接近呢!原来竟是骗我的。”
小谢贞说着这句话时,坐在席间的谢含烟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同着朱氏也尴尬得脸涨成了紫红色,恨不得去捂住小谢贞的嘴,偏偏众目睽睽之下连动都不敢动。
谢张氏的脸瞬间也阴了下来,当场不好发作,便很快散了宴席,待那些族兄妯娌儿媳们都走了之后,才将朱氏与谢含烟唤来,训道:“九娘,这是谁教你乱嚼的舌根?”
“阿家,九娘还小,不懂事,她许是见阿陵与她不亲近,心里有些难过才这么说的。”朱氏忙解释道。
“十岁了,还小,她这句话不仅诋毁了阿陵,还教坏了她弟弟阿贞,我谢氏家训是什么,叫她给我背一遍。”
朱氏忙推了推谢含烟,谢含烟便含泪委屈的背道:“孝父母,友兄弟,敬长上,和邻里,安本业,明学术,尚勤俭,明趋向,慎婚嫁,勤祭扫,慎交友,重忍耐,戒溺爱。”
待谢含烟一背完,谢张氏又看向朱氏,厉声道:“你也给我背一遍!”
“我?”朱氏脸上立显窘迫和讶异。
谢张氏毫不客气的道了声:“是。”
朱氏顿时脸烧如彤云,顿感奇耻大辱,却还是抵不过谢张氏冷厉的目光,将那句话再重复了一遍,说到最后三个字“戒溺爱”时,心中不觉猛然一跳,就见谢张氏以警示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是,阿家,子妇明白了。”
“明白了,就带着九娘去好好练习书法,磨一磨心性吧!”
“是。”
朱氏白着脸,忙拉着谢含烟走了开,向自己的秋水阁飞快奔去。
待众人皆散,谢张氏又挽起了谢陵的手,柔声道:“阿陵,你若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跟祖母说,祖母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谢陵含泪点头:“是,祖母。”
便在这时,宅中掌事的周管家匆匆跑了过来,递上一封信道:“老夫人,五郎君,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说是给五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