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姗姗来迟的惊恐才撕碎了血色。
当少女意识到自己已经坐起身时,视野中的景象依旧是南国熟悉的绿色,冷汗早已浸湿了贴身的布料。
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混杂着一丝熟悉感。小夜知道,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梦到了同样的场景,只是每当离开梦境的世界,记忆总是如潮水般褪去,只会留下一丝难以捕捉的痕迹。
但这次不同。
小夜闭合眼睛,又用力睁开眼睛。不变的画面证明她确实是清醒着的,但梦境中的每一个画面都如同刚刚亲身经历一般刻印在脑中,连雨水冰凉的触感都似乎尚未散去,令身处热带岛屿的少女遍体生寒。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骨节分明的手上有不少擦伤的痕迹,那是在密集的实战演习中留下的。除此之外,皮肤的表面分明没有半点污渍,小夜却长久地保持着凝视的姿势,仿佛温热的血液真的曾经飞溅到手掌上一般。
直到此刻,小夜终于可以笃定地判断,这并不是普通的噩梦——就算将高密度的实战训练带来的心理压力翻三倍,小夜也不认为她会连续几天梦到同样的场景。
联想到之前也频频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怪现象,一个似乎毫无道理的朦胧猜测浮现在小夜心中。
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人」想要向自己传达某些信息。
梦境带来的窒息感被小夜暂时丢到一旁。她近乎自虐般地细细回忆着被黑与红充斥的噩梦的每个细节,包括在“自己”的刀下倒地的那个人的模样。
毫无疑问,那个银发的少年像极了自己的友人。只是比起小天,那人的身材似乎要更加高大一些,面容也更加成熟。至于挥刀者——小夜无法看到“梦中的自己”的模样,唯独挥出武器时行云流水的感觉可以证明,那一定是个用惯了刀的人。
就和她本人一样。
一切都演绎得太过真实。既然梦境并非梦境,那么……
来自肩头的拍打触感将小夜从沉思中惊醒。呼唤声这才传入她的耳中,小夜仰起头,见星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还好吧?是做了噩梦吗?”青年有些担忧地在小夜眼前晃了晃手指,似乎在确认小夜有没有回过神来。
“不……呃,也算是吧。”小夜眨眨眼,“抱歉,我吵醒您了吗?”
“没有,我才刚打算睡。”星海神情严肃地回答,“然后就看到你突然坐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口中念着‘我已经无法抑制我体内的魔王之力了,果然这片大地也要被化作焦土了吗’。”
小夜:“……”
小夜:“真、真的?”
星海:“假的。”
小夜:“…………”
“星海先生,您是从哪里看到的这种中二台词啊。”小夜哭笑不得地把星海依旧在晃悠的手掌推了回去。
银发青年也终于绷不住地笑了起来。他在小夜身旁席地而坐,侧头道,“我突然有点怀念小天小时候的样子了——大概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吧?曾经不小心目击了一桩刑事案件,因此做了很久的噩梦,总是慌张地被惊醒。我还拍了不少照片,要看吗?”
小夜的神色动摇了几秒,随后坚定地摇起了头,“还是不了——虽然有点好奇,但我觉得看照片的代价是被队长开除出队。”
而且,一想到这位父亲见到儿子做噩梦竟然还有心思拍照,小夜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给友人送上真挚的同情。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虐待儿童。”星海敏锐地读出了小夜眼神中的情绪,顿时哈哈地笑了起来,“虽然每次这么做之后都会被他妈妈赶出家门。”
小夜:“……”
还是给这父子两人都送上真挚的同情吧。
“——而且,从那之后,我发现将噩梦讲出来会令人觉得好受很多。”青年眼睛弯弯地看向少女,“想和我聊一聊吗?”
“唔……其实我基本记不清了。”小夜做出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个‘魔王将世界化为焦土’的梦呢。”
“……你居然用我的胡话敷衍我,老师我好伤心。”
“是真的已经忘啦……”
星海倒是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转而道,“记得以前小天也总是这么敷衍我。其实很希望他能对我撒撒娇……呃。”
“?”
小夜顺着星海的目光向前看去。被提及的银发少年正站在前方——手中拿着水壶,似乎是午睡途中想喝点水——缺乏表情的脸上充满了隐晦的拒绝与嫌弃。
搜查官先生丝毫不觉得被儿子这样看着很受伤,依旧愉快地站起身,“正好,既然马上就要分别了,今天不如一起午睡吧?”
青年行动力十足地绕过睡得横七竖八的宝可梦们,去拖拽自己埋在快龙身下的睡袋。小天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小夜,忍不住摇了摇头,完全搞不清父亲在想些什么。
见星海已经一手一个睡袋地在宝可梦们之间翻越,小天也只好暂时停下脚步,等待父亲安排“新床位”。
一转头,他看到小夜已经走到自己身旁,正抬高了手在两人之间比划着。
“小天,你的个子长得好快。”小夜踮了踮脚,这才找回记忆中的感觉,“我明明记得最初见面时我们一样高的。”
突如其来的话题令小天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认真的纠正道,“你记错了,那时我也比你高一点。”
“哎,是吗……”
“是的。”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