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钊依旧如往常一般早早便醒了过来,刚轻手轻脚起身穿好袍子,回头便看见苏瑗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眸半睡半醒似的望着她,他沿着床边坐下,顺手为她捋了捋垂散而下的头发,低声道:
“困么?”
苏瑗顺势趴在他的膝盖上,闷闷地“嗯”了一声,裴钊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低低问她:“是昨夜太累了么?”
话音刚落,便觉指尖微痒,苏瑗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轻声道:“今日我不跟你去上朝了,想好生睡一觉。”
裴钊含笑摸了摸她的发,又听她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今天还是阿铭回来的日子,等我睡醒了就去接他,这个没良心的小胖子,出去这么久都不晓得写封信给我”
他便笑着逗她:“阿瑗,为何我觉得在你心里,阿铭的分量似乎远甚于我?”
她笑眯眯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吃小娃娃的醋,也不晓得害臊。”
裴钊低头在她耳边吻了一下,含笑道:“我吃自己娘子的醋,有何害臊?”两个人耳鬓厮磨地温存了一番,因听见童和在外面轻声道:“陛下,已经三刻了”,苏瑗便在他腿上蹭了蹭:“好啦,你该去上朝啦!”
裴钊点点头,扶着她躺下,又为她掖好被角,方起身出去。
今日上朝时苏瑗不在,莫说裴钊自己,就连阶下的文武百官都颇有些不习惯,心中只道幸好今日并无甚么会惹陛下生气的折子,否则娘娘不在,若是陛下龙颜大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臣子们自然记得,十日前吏部呈上了一道折子,点名弹劾了一位收受贿赂的官员,陛下向来最恨贪腐之事,自他登基后人人自危,几乎是无人敢贪,此番出了这样一件事,可谓是触到了陛下的逆鳞。
若是在平时,陛下早就勃然大怒,以铁血手腕追究连带之罪了,可那一日正是因为皇后娘娘端坐在珠帘后面,陛下才没有震怒,而是以一种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心平气和”态度将此事了结。在那之后便有老臣叹道:“陛下雄才大略手腕了得,有了皇后娘娘在旁辅佐,正是顺应了阴阳之道,实乃我大曌之幸也。”
今日“大曌之幸”不在,臣子们即便知道自己手里的折子写的都是国泰民安的好事,却也不免惶恐。裴钊仍旧如往常一般认真地听完每一封奏报,又下了不同的旨意,心里却总有些空落落的,总是不自觉地回头朝身后望去,却怎么也看不见隐在珠帘之后的那抹袅娜身影。
童和十分机敏,见奏折上得差不多了,便悄悄给元禄打了个手势,命他先去准备銮驾,果不其然,待下朝后裴钊便脚步匆匆地往殿外走,童和紧紧跟在后头,走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进了朝阳殿,却不见苏瑗踪影,连端娘都不在,只有一个小宫娥迎上来道:
“陛下,皇后娘娘辰时就带着姑姑出去了,临走时吩咐奴婢启奏陛下,请陛下在此静坐稍等一会儿。”
裴钊便问:“她可说去哪儿了?”
“回陛下,娘娘并没有告知奴婢。”
裴钊“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甚么,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童和赔笑道:“陛下定然晓得娘娘的去向,可要老奴打发元禄去寻娘娘回来?”
“不必了。”他顺手拿起茶盏,果真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裴钊倒是平心静气得很,见苏瑗还未回来,便命人将折子拿到殿内看,童和侍候在一旁,却算计着时辰暗示小黄门出去看看苏瑗的凤辇来了没有,可凤辇没有等到,却等来了司膳局的尚宫,她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一面摆着桌子,一面笑道::“请陛下用膳。”
裴钊默不作声地批着折子,那尚宫又请了一次,他才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先放着罢。”
话音刚落,便听见苏瑗清脆的声音自外头传来:“这么好吃的菜,为何要放着啊?”
裴钊闻言抬起头来,便看见她拉着裴铭的手,笑吟吟地坐在桌边,,裴铭的两条短腿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急吼吼地催促他:“皇兄,快过来用膳吧,阿铭好饿啊!”
裴钊笑了笑,起身走到苏瑗身边坐下,桌上是清一色的汝窑天青色瓷盏瓷碗,盛着酥黄独、佛跳墙、缠花云梦肉、梅花汤饼和鹿炙,皆是他素日里爱吃的菜肴。他心中一动,见苏瑗给他挟了一箸菜,笑眯眯道:“尝尝啊。”登时就明白了。
他方才已经猜到苏瑗今日不跟他去上朝,自己偷偷跑出去,定然是要做甚么事情让他高兴,却不曾想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情,那一日她曾经说过,成亲之后会像每一位普通的妇人一般,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做自己最爱吃的菜,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含笑看了苏瑗一眼,见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