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在裴钰看到之前,裴钊亦过了眼。当时裴铮亦在一旁,对先帝如此维护裴钰多少有几分心酸,而他却不以为然。
他向来不需要旁人的关心和感情,从前孓然一身时不需要,如今有了阿瑗,更是将这些视若草芥。
群臣寂静了一瞬,还是方世忠率先开口道:“苏相此举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先帝这道密旨写得甚是清楚:“若非谋朝篡位之死罪,皆不可论其罪’。莫非苏相仍然以为,如今证据确凿,可裴钰此举,还算不得谋朝篡位么?”
苏仕淡淡道:“究竟是不是谋反,老臣说了不算,方大人说了亦不算。”他抬头看向裴钊,缓缓跪了下来:“老臣以苏家满门为保,求陛下三思,切莫草率发兵,以免伤了兄弟和气!”
“兄弟和气?”南宫烈冷笑道:“所谓兄友弟恭,那也要做弟弟的先尊敬兄长,苏大人,咱们且不提这造反不造反的,光是方才何大人所弹劾的八大罪名,就可说明裴钰并非善类!”
“南宫将军所言有理,可老臣不得不多一句嘴。倘若何大人的奏章属实,而南宫将军的奏章却不属实,那么届时该如何处置德王殿下?”苏仕的眼中满是挑衅:“将军莫要忘了先帝那道密旨!”
“你!”南宫烈武人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便想动手教训人,还是一旁的林步率先制止他,低声道:“义兄糊涂了?那老匹夫的心思陛下早就猜透了,你此时在大殿上动手打人,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南宫烈咬咬牙,狠狠瞪了苏仕一眼,缓缓跪下道:“末将殿前失仪,请陛下赐罪。”
“你既知有罪,便比着律例处置便是。”裴钊不动声色地看向苏仕,那目光仿佛掺了玄冰一般冷冽,看得苏仕身后的几个老臣冷汗涔涔,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笑,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苏相的意思,便是此事仍然存疑?”
苏仕未曾想到裴钊竟会如此和颜悦色地同自己说话,心里又是一沉,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英明,依老臣看,此事疑点重重,实在不宜轻举妄动,这”
“不必多说了。”裴钊收回目光,淡淡道:“朕给裴钰三日的时间,倘若这三日之内他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便照着先帝密旨既往不咎,倘若三日后还是如此”
在众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裴钊的声音带着锋利的锐气,直直插进每一个人心口:“按大曌律例,谋朝篡位者当诛九族,朕便再加一族,除却诛十族外,主犯者施以车裂,从犯者以金瓜击顶。苏相和余下几位卿家可愿意作保么?”
此言一出,莫说苏仕身后的几位老臣,就连早早站队的几个大臣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便是那见多识广,向来手段甚严的刑部尚书何无忌也变了脸色。苏仕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几位老臣已经快支撑不住,便饱含威胁地看了一眼,自己掀起袍角带着三个儿子跪下,朗声道:“苏家满门愿为德王殿下作保,请陛下下旨!”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甚么退路可言!几位老臣想想自己被苏仕死死拿捏在手里的把柄,只得无可奈何地跟着跪下:“老臣愿为德王殿下作保!”
他们早就吓破了胆,哪里敢抬头去看裴钊的脸色?只听得他冷峻得仿佛能将人冰冻三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既是如此,那便让苏珵去向裴钰宣旨罢,算是朕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为防有乱,南宫烈和林步自即日起亲率万名玄甲军驻守城门和宫门,每日巡查三次,不得有半点差池!”
听到自己被打入羁候所多日的四儿子骤然被提起,苏仕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见裴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缓缓道:“老臣多谢陛下!”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真可谓是“震惊朝野”,待下了朝后,许多官员仍然心有戚戚焉。何无忌等人一路尾随裴钊进了延和殿,方笑道:“陛下果真好谋略,苏仕既然有如此魄力,愿意满门作保,那么将自己的四儿子送到裴钰面前,也是理所当然。”
方世忠亦笑道:“其实苏仕老谋深算,早就晓得裴钰此番定然是一败涂地,偏偏陛下又命苏珵前去下旨,那裴钰心中必定会对苏家起了猜忌,届时咱们只等看好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