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试探,萧绘锦皱了皱眉,佯装费解,笑道:“我怎会知道他是谁,我一个妇道人家,既不参政,也不结交权贵,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我连认都认不全,哪会知道度支尚书?”
这个时候,萧映就暗暗给陆惠林使了个眼色,而陆惠林会意,也赶忙起身走到萧绘锦跟前,猫着腰说道:“公主,是下官……”
“你?”萧绘锦故作惊诧,追问道:“你说你是度支尚书?”
“是……确是下官……”陆惠林说罢,想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索性又将头低下了。
萧绘锦伸手指着陆惠林,继而侧首看着萧映,装作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道:“三哥,他……他不是太仓署的么?”
“他家幺女,前阵子许给咱们玄度堂哥了,父皇便也将他擢升为度支尚书,体面些。”
“哦……那……既是自家人,那贪税一事,我就烂进肚子里了,三哥,阿锦收回方才的话,你也就当没听见吧,”她说着,还不忘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便叫萧映以为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萧映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还是妹妹你体贴,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答应了。”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萧绘锦说完,目光又转向陆惠林,问道:“陆使君,本宫方才说的话,你不会介意吧?”
陆惠林深感受宠若惊,赶忙回道:“不不不,公主言重了,此事……确是下官对待府中部曲管教无方,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无妨,陆使君还是回去坐着吧,”萧绘锦又指了指他原本坐着的那张客席,待陆惠林已然坐下,她便说道:“陆使君这件事情,眼下虽无外人知道,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父皇去年在两司之上,增设司隶府,不就是为了防止官员贪污受贿么?御史台和司隶府,一个明察,一个暗访,何况建康又是天子脚下,很多事情,还是小心为好。”
“是是是……公主提点得是,下官必定谨记于心!谨记于心,”陆惠林一副颇为受教的样子,倒是谦虚得很。
萧绘锦说完,思来想去,又怕万一谢徵那边暗中对付萧映和陆惠林,到时萧映会怀疑到她头上来,因为她毕竟也同二人说了,此事并无外人知道。
她索性又同萧映说道:“还有三哥也是。阿锦虽不曾参政,也不曾结交权贵,可朝中局势,阿锦或多或少也有耳闻,现如今大哥那边有衡阳郡主扶持,猛虎添翼,五哥深受父皇宠信,又背靠吴兴沈氏,如鱼得水,三哥你腹背受敌,要提防的,可不止御史台和司隶府啊。”
萧映斟酌着点了点头,应道:“妹妹放心,这件事情,三哥会小心的。”
话说完,他又侧首望了眼外头,继而同萧绘锦说道:“那阿锦啊,天色不早了,三哥就打扰你了。”
萧绘锦见他要走,这便站起身来,迎客的礼数不周全,送客的礼数总不能免的,她笑道:“三哥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们若是有什么急事,就先去忙吧。”
“好,那三哥改日再来看你,”萧映起身往外走,陆惠林亦是向萧绘锦告辞,萧绘锦站在会客厅外,目送二人离开。
直至二人走出公主府的大门,萧绘锦方才说起满脸的笑意,冷着脸说道:“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从不记得有我这个妹妹,如今有事求我了,就妹妹前妹妹后的,当我是什么!”
孙女史站在萧绘锦身后,问道:“公主,倘若衡阳郡主那边暗箭伤人,临川王殿下会不会怀疑到公主您头上?”
“所以本宫方才提醒他提防大哥和五哥,就是这个道理,”萧绘锦转身看着孙女史,继而说道:“倘若衡阳郡主真的在暗中对付了三哥和陆惠林,那三哥也只会怀疑到大哥和五哥头上,可断断怀疑不到本宫这儿的。”
她说罢,又思忖了一番,道:“其实此事,本宫原也无需担心,衡阳郡主既是要暗中行事,定然不会暴露身份,本宫猜测,她会从御史台下手,因为御史台,有五哥的人。”
孙女史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听完后许久才反应过来,说道:“公主的意思是,衡阳郡主到时会借武陵王殿下之手,去对付临川王?”
萧绘锦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自然是默认了。
而公主府外,萧映和陆惠林走到牛车旁,萧映正要上去,陆惠林跟在后面,颇不放心的问道:“殿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萧映一想方才低声下气的同萧绘锦说话,心里头就愈发来气,转过身看着陆惠林,对着他的脑袋扬手就要打过去,陆惠林也忙退后一步躲闪,萧映一时没打到,索性也将手放下了。
“就因为你这点破事,差点把本王害死!你可知道,倘若此事让父皇听去,本王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建康吗!”萧映说着,又不由自主的叉起腰来,他如今看陆惠林,是怎么看都不满。
陆惠林低头不语,萧映剜了他一眼,叮嘱道:“你这些日子消停点,赋税让户部的征税官去收,就别派你府上的部曲了。”
“是。”
萧映又瞪了陆惠林一眼,随后就登上牛车了,陆惠林便也紧随其后。
尤检回到侯府时,进府门时往西耳房望了一眼,只见西耳房房门紧闭,看样子人已经不在里头了。
这时有两个丫鬟手挽着手并肩走来,像是要出门去,见尤检往府里头走,其中一个似调侃一般冲他露出一笑,说道:“哟,尤小郎回来啦。”
尤检也冲她们笑笑,询问道:“两位姐姐,可知道谢娘子在哪儿?”
两个丫鬟闻言相视一笑,另一个打趣道:“嘿?尤小郎怎么一回来就找谢娘子啊。”
“你们两个,老是开我玩笑,太坏了,”尤检这个时候可没工夫同人说笑打趣,于是说完便快步往里头走了,两个丫鬟回首看着他,呼道:“谢娘子许是在县侯院子里呢,你去那边望望!”
“知道啦!多谢两位姐姐!”
尤检寻到桓陵院子里,果然就望见谢徵正同桓陵坐在院中石凳子上,而玉枝和曾琼林各自站在二人身后。
桓陵居于谢徵右手边,侧身而坐,手里头拿着谢徵那把绣着木槿花的团扇,正为她摇扇,二人似乎在谈晚上到石头城观星之事。
“尤检回来了,”桓陵面朝着谢徵,也正面朝着院门,便一眼就望见了尤检。
谢徵闻言,侧首转向院门口,见着尤检,本能的唤了一声:“尤检!”
“谢娘子,”尤检一路小跑到谢徵跟前,让谢徵看到满头是汗,忙拿了帕子递过去,说道:“看你跑得,一脸的汗,回头赶紧去洗洗。”
尤检却不敢接过,憨憨笑道:“谢娘子,属下是个粗人,用不惯这些香香的东西,”他可不是用不惯,只是怕弄脏了,所以不好意思收。
谢徵忍俊不禁,只好收回手,她于是问:“你适才在淮南公主府外头盯着,可是看到临川王过去了?”
“看到了,还是带着陆惠林一块过去的,两个人慌里慌张的,走路一个比一个快。”
谢徵听闻此言,什么都明白了,她回首与桓陵相视一笑,旋即又同尤检说道:“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回去歇歇吧。”
“诶,”尤检答应一声,转过身去擦了把汗,这便走开了。
谢徵坐回了身子,桓陵这边握着扇子又开始摇起来了,谢徵直言:“看来陆惠林贪税一事,果真是受临川王指使。”
“那咱们就借此事,大做文章,将临川王一党连根拔起,陛下最恨贪官污吏,此事这么一闹下去,临川王就算不受重罚,必然也不能留在建康了,”桓陵说得明了,的确,萧道成最恨贪官污吏,而萧映如若再犯事,也势必会被打发去封地。
谢徵哂笑:“上回谢缕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找他们算账,如今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叫我不得不出手对付,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谢贵嫔弄走,免得她再给临川王支招。”
“可有对策?”桓陵问。
谢徵单手托腮,思忖良久,言道:“益州水患刚刚平定,眼下南境又有闽江受暴雨影响,水位高涨,致使下游的晋安郡饱受洪水肆虐,加之靠近东海,水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上回益州水患,是我与利阳、新宁两位县主去往鸡鸣寺为百姓祈福,这一回,晋安郡水患更为严重,倒是可以想个法子,让谢贵嫔带着那些娘娘一起离宫。”
桓陵听罢,亦斟酌了一番,以为晋安郡百姓祈福为由,将谢贵嫔支开,这个法子自然不错,可此事事关重大,需得叫谢贵嫔暂时离开建康才好。
“你的意思是…把谢贵嫔弄到鸡鸣寺去?”
“鸡鸣寺自然不行,不能让她留在建康!”
二人果真是心意相通,皆知谢贵嫔若留在建康,对于他们的计划必然不利。
谢徵想了想,道:“把她弄去临近的郡县可还行?扬州和南徐州太近,豫州和吴郡又太远,南兖州倒是适中,南兖州……”
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首望着曾琼林,问道:“琼林,我记得你祖上,好像就是南兖州的。”
曾琼林颔首,谢徵旋即询问:“那你可知,南兖州有没有比较出名的寺庙?”
“卑职记事起,就已在县侯身边了,不曾回过南兖州,但卑职曾听闻,广陵县有座大明寺,是前朝建的,名气还算响亮。”
“大明寺?”桓陵眼前一亮,这便同谢徵说道:“我幼时曾随母亲去过,琼林就是母亲从大明寺外头抱回来的呀,那个时候,他才两岁,还不会说话呢。”
谢徵思量片刻,便拿定主意了,说道:“那就把谢贵嫔弄到大明寺去吧,广陵县距建康不算太远,如若要让她们过去,又是为晋安郡百姓祈福,陛下定会赞成,不过,此番敌在明我在暗,我自然是不便出面的,所以,又得劳烦县侯了。”
她说至此,侧首看着桓陵,眼神中总似乎有一丝戏谑。
桓陵愣了一下,诧异道:“我?你我本是共进退,你既是不便出面,那我自然也不便出面,何况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跟人提后宫那些娘娘的事啊……”
“我的意思是,叫县侯去请淮南公主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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