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望着她离开,心下思忖起来,玉枝忙问:“娘子答应她明日不对付陆己,那您可怎么自保?”
“我自有对策,你不必担心,”谢徵给了玉枝一个放心的眼色,随后就说:“不早了,咱们先去看谢缕。”
玉枝拎上食盒与酒,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侯府,牛车早已在府门口等候,今日依旧是尤检同行,他坐在辕座上等候,一见谢徵和玉枝出来,赶忙跳下来,将马扎摆在地上,谢徵和玉枝先后上车,三人便又往京兆尹府大牢去了。
牛车未多时便停下了,尤检回头对着车里头喊了一声:“谢娘子,咱们到了。”
谢徵与玉枝不急下车,坐在车内忙着,玉枝自袖袋中取出一个手指头长的小瓷瓶,扭开瓶盖,倒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在谢徵手上,谢徵将其服下,饮了两口事先准备好的水。
事罢,二人方才下车。
这一回过来,把守大牢的几个狱卒倒是未敢阻拦,牢头还笑眯眯的向谢徵拱手行了个礼,道:“郡主来啦。”
说着,这便转身为谢徵领路,乖乖的为谢徵打开谢缕那间牢房的门,而后又识趣的退下了。
谢缕坐在床榻上,倚着墙壁,正无精打采的摸肚子,此次一看谢徵过来,连忙就下地穿鞋了。
却待牢头离开了,他才气势汹汹的发问:“你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谢徵才走进牢房里头,只是漫不经心的回道:“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玉枝已将食盒与酒放在旁边的食案上,谢缕顾着吃饭,没心思与谢徵争口舌之快,便只冲她冷笑一声,就往食案前走了。
此时玉枝已将酒菜摆好,谢缕坐在食案前,如同命令一般对谢徵说道:“你先吃!”
谢徵面无表情的转向他,一边朝他走,一边拔下头上的银簪,这来势汹汹的阵势,吓得谢缕不轻,上半身忙往后躲闪,斥道:“诶!你干什么你!啊?”
岂知谢徵走到食案前,却只是拿银簪叉了些菜送到嘴里头,谢缕这下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谢徵要杀人灭口……
谢徵一一尝过菜,又要端起酒壶尝酒,谢缕却将酒坛子拽住,心有余悸的说:“不用尝了,谅你也不敢下毒!”
他说完,就松了手,急不可耐的吃起饭菜来,谢徵亦收回放在酒坛子上的手,只是暗骂了谢缕一句,不让她喝这下了碳粉的酒可怎么行?那牛黄丸她岂不是白吃了?
玉枝站在谢徵身后,亲眼看着谢缕用那双筷子将饭菜一扫而空,心中甚是舒爽,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而谢缕酒足饭饱,摸着肚子看向谢徵,责问道:“谢徵,你哥哥我明天可就要问斩了,你到底有没有想到法子救我出去?”
“你别急,”谢徵说话间阴阳怪气的,言道:“我今晚就把你救出去。”
“怎么救?”看来谢缕对此颇有兴致,说话时身子都微微朝前倾了。
谢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已派人在这四周埋了炸药,子时一到,就将炸药引爆,到时我会亲自过来,趁乱把你带出去,之后再找个死囚,烧伤脸丢在这儿冒充你。”
其实说到底,这本也不是纯粹的胡说八道,谢徵原本是真的打算用这个法子将谢缕救出去的,只是谢缕不仁,她便也不义了。
谢缕听得兴起,还拍了拍手,张开嘴原想夸赞“好办法好办法”,可当他说到“好办”时才陡然惊觉,他适才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时间不敢置信,于是一只手揪着嗓子,又张嘴喊了喊,却依然没有丝毫声音,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指着谢徵,又看了看酒,本想说:“你!酒里有毒!”
只可惜,光说话没声音。
谢徵哂笑:“酒里没毒,不过是掺了些碳粉,我已事先服了牛黄丸,不过,这牛黄丸白吃了。真正有毒的,是你那双筷子,我叫玉枝放在沙罐里,和半夏煮了一整天,你方才用这筷子吃饭,自然就将半夏吃进去了。”
所以谢徵方才尝菜时,才没有用那双筷子,且又故意拿银簪去吓唬谢缕,叫他分了心,不会再留意谢徵为何不用筷子吃饭而用银簪。
谢缕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之下,就要伸手去掐谢徵,玉枝早有准备,倏的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领,令他动弹不得,谢徵这时又道:“其实是你昨日提醒了我,我虽不能拿针缝上你的嘴巴,却有办法令你失声,你放心,你今日不会死的,这半夏和碳粉一同吃进去,只会叫你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而已,我明天还要去刑场上亲眼看着你人肉落地呢。”
直至此时,谢缕方才后悔莫及,他竟落下泪来,膝盖一软,就要下跪,玉枝拎不动他,只得松了手。
“怎么?现在知道求我了?你早干什么去了?”谢徵看着他,也不由得皱起眉来,她似自嘲般的笑了一声,说道:“谢缕啊谢缕,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开始是真心把你当作亲哥哥看待的,纵然我看出了你的本性,在知道你即将要被问斩的时候,我也是真心想救你出去的!”
谢徵说着,不由自主的蹲下来,与跪在她面前的谢缕平视,她道:“你知道么,其实我方才同你说的计划,就是我原本的打算,我是真的想今天晚上把你救出去的,不信你问玉枝,在你被收押的那天,我就已经吩咐尤校去准备炸药了。”
听到这话,谢缕果真仰起头看着玉枝,玉枝只无奈一声叹息,便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谢缕因而更加后悔,低下头去哭得涕泗滂沱,谢徵继而又道:“我一心想救你,可你呢,你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没有半点求人的样子,你把我对你的好看作理所当然,觉得我很怕你,所以就一定得救你。所以你对我除了威胁就是恫吓,你让我觉得,如果我救你出去,那就是在害我自己。”
闻听此言,谢缕本能的张开嘴巴想要辩解,却只能不停的摇头,而后又想抓住谢徵的手腕求她,谢徵却推开他的手,不留情面的站起身,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没用了,谢缕,我早同你说过,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可你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我不敢救你。”
谢缕抓不住谢徵的手,于是又拉住她的裙角,谢徵直言:“好歹你也做过我一个多月的兄长,你的后事,我会风光大办的。”
她说完,便硬是转身带着玉枝走了出去,尤检把守在牢房外,亦是紧随其后,谢缕在地上爬到牢房外侧的铁栏杆旁,两手抱着铁栏杆,望着走远的三人,只能汩汩落泪,就连痛哭都发不出半点声音,谢缕如今可当真是可怜又可恨了!
谢徵走到大牢外,又恐谢缕气急之下摔碗砸罐,到时发疯叫人察觉他一吃完她送来的酒菜就已变哑,于是临走之时又同牢头叮嘱道:“我兄长已经疯了,今晚到明日午时,还有劳你们几位好生照看。”
她将适才叉菜的银簪递给牢头,牢头笑眯眯的接过,赶忙就点头哈腰的答应了:“郡主放心,您的兄长,小人不敢怠慢。”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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