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看下来,“有一件事,我很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
钟岸道:“寺冈先生喜爱中华传统文化,他来到上海,一个很要紧的目的也与这一点紧密相关。在上海,沪上遗老的名号经久不衰,寺冈先生也早有耳闻。我向他寻求帮助时,他便曾向我问起过沪上遗老的事。”
叶微舟皱了一下眉头。
沪上遗老专攻文物鉴定,且颇有一番造诣,在沪上遗老手上,更是珍藏着不少瑰宝珍奇。在上海,沪上遗老这个名号的确经久不衰。而对于叶微舟,这个名号有着更深层的含义。
因为沪上遗老,便是她的祖父叶效宗。
叶微舟沉默不语,钟岸也并未再说什么,向她轻声道:“叶小姐,再会。”说完,便朝着轿车走去。
叶微舟看向他的背影,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跟着道了一声:“再会,钟先生。”
——
分明第二天是要去江海关的,然而,第二天早上,叶微舟醒来却发现头晕乏力,眼皮沉重,四肢更是如同灌了铅。她怎么也没能够起得了床。
赶来的大夫诊断之后,告诉叶慎行:“叶小姐忧虑过重,发了高烧。我这边会为叶小姐写一副方子,在家静养些时日,便会有起色了。”
叶慎行道了谢。
叶微舟躺在床上,耳边一阵嗡声轰鸣,眼前也模糊不清。她隐约听到了“高烧”两个字,心里发慌,想要开口问话,然而她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很快昏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叶微舟才好些了,起来后在冬青嫂帮助下喝了一大杯凉水,又乖乖喝了药。
药液极苦,叶微舟紧皱着眉头,勉强才喝完最后一口。
冬青嫂笑着递给她一块杏仁糖,叶微舟含在嘴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大少爷已经为小小姐在江海关告了病假,小小姐不必担心,”冬青嫂一边为她整理被褥,一边说,“这段时日,小小姐便正好在家中休养,大夫说,小小姐身子虽然是好,却心思太杂。想的太多便伤身,小小姐便是这样才会病的。”
叶微舟没说话,只享受着嘴里那块糖果的甜蜜滋味。
冬青嫂整理好被褥,又转而收拾床头的药碗,道:“对了,得知叶小姐病了,江海关还有人特意来叶家探望。”
想了想,冬青嫂补充:“好像是个日本人,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叶微舟愣了一下。
日本人,说的应该是田中凉介。他来看过她?
“老爷在会客厅里与这个日本人聊了许久。究竟说些什么,我这样的下人当然不知情。不过,临走之前,那个日本人留了一袋板栗,说是送给小小姐的。”
“那……”
叶微舟尝试着开口说话,发现嗓音嘶哑得可怕。她皱着眉头停下来,先是清了清喉咙,然后接着往下问道:“板栗呢?”
“当时小小姐还在睡,自然是吃不了的。我便先放在厨房里了。不过,都这个时候了,那些板栗一定都冷了,小小姐若是想吃,我便去热一热。”冬青嫂老实道。
叶微舟摇摇头:“不用。”
她重新在床上躺平:“我吃不下。”
冬青嫂将她房中都已收拾好了,端起药碗,向叶微舟道:“想来小小姐也吃不下板栗。好了,已经喝了药,小小姐便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叶微舟轻轻地“嗯”了一声。
三四天后,叶微舟好是好些了,但依旧吃不下多少东西。冬青嫂瞧着她脸色苍白,叹息了一阵,灵机一动,趁着午后日头尚好,她搬了张靠椅,摆在院子里,让叶微舟去晒一晒太阳。
叶微舟觉得有些好笑:“晒太阳么?那我倒像是老头老太太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她到底是乖乖躺下了,躺了一会儿之后,甚至还觉得这么晒太阳很舒服。
不知道躺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叶微舟感觉光线暗了暗。
她撑开一些眼皮,看到有人站到了她的面前,日光也是因此才被遮去大半。
叶微舟半眯着眼睛,问:“有事吗?”
那人应了一声,开口说出的是日语:“好久不见,叶小姐。”
是田中凉介的声音。
叶微舟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站在靠椅前的,的确是田中凉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半晌,才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而在这之后,她再也说不出其他了。
田中凉介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良久的沉默之后,田中凉介才道:“叶小姐,你的祖父便是沪上遗老,对不对?”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叶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