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因为受了烤白面馒头的诱惑,毕竟平日里牛老爷子也没少烤来给他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幼小的内心在听了方才的那两句俗语后,就一直在想着这后两句该是怎样的情景。
炉火开始旺了起来,有淡淡的火焰从蜂窝煤的孔洞里冒了出来,一孔,两孔,渐渐地十二个孔洞都冒出了火焰。红红的火光照映爷孙俩的脸,牛老爷子是饱经沧桑的,一道道皱纹在他的脸上勾勒着岁月时光,像是浓墨晕染的画面,顽强的撞进人的内心里。他的头发皆已花白,约莫寸许长,整齐的朝后梳着,根根挺立,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牛耕耘是稚嫩的,小脸被冬天的寒风冻的皴红皴红,皮肤不是很白,却在炉火的烘托下,显出几分粉嫩的色彩。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眼睛,此刻如若漆黑闪烁的星空,映着炉火的光亮,就像嵌着两颗红亮的星辰,满是灵动温润的光彩。
“冬月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常盼瑞雪兆丰收,粮满仓来谷满穗。”
牛老爷子没有料到牛耕耘竟然真的给编了出来了,他虽然不懂得作诗,但旧社会的时候到底也是念过几年私塾的,听了这后两句,不仅感觉意思和前面两句呼应上了,而且平仄韵味似乎也挺顺口。
“云云,快去叫你叶公公过来。”
牛耕耘答应了一声出去了,他知道爷爷读的书不多,自己后面的两句诗究竟编的如何,只有叶公公懂得。
叶公公和奶奶正坐在火炕上隔着炕桌说话。叶公公的坐姿很笔挺,上半身时时保持着板直,手臂自然的垂在身前,两手环抱像是在打坐的样子。他的身形原本就高大,又是这样的坐姿,让人看去隐隐散发着威严。奶奶带着老花镜,做着针线活,在纳一双布鞋的千层底。炕桌上除了奶奶用来装针线布头剪子等物件的蒲萝外,还有一本书《笠翁对韵》。牛耕耘刚才出去尿尿前,就是在炕上坐着念书,此刻走进去,心下不禁微微地有些怯。
“耕耘,你这正读着书,说了一声去厕所。怎么半天不见你回来,是不是又偷偷跑到你爷爷房间烤火吃馍去了?”牛耕耘见叶公公是微笑着说这话的,心下虽是舒了一口气,可在那高大威严的身形面前,依然有些不自在。
对于叶公公,牛耕耘是既畏惧又崇拜,既亲近又生怯的。畏惧的是叶公公教他读书写字时,总是一脸的威严,而且有错必定责罚,轻则跪佛堂,重则打手板或者打屁股;而崇拜并非一开始就有的,是他跟着叶公公学习,渐渐越来越觉得这个高大老者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有时候就连他心里的想法,叶公公都能一下子说出来。
至于亲近和生怯,这是因为家里的大人说叶公公也是他的爷爷,让他叫公公,说是公公和爷爷的意思一样,这么一来他就有两个爷爷了。可在牛耕耘的心里,爷爷和公公是不同的,他可以在爷爷的怀里撒娇胡闹,在公公的面前就不敢了。即使公公也曾多次把他抱在怀里,或者用极温暖的语气和他说话。
有时候牛耕耘自己也会想,或许是自己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而公公是年初的时候才出现。还有就是,他幼小的内心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和他一样大的小孩都是自由自在,到处跑着玩的。他却要每天认字,写字,读书,背书。
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公公!
“公公,爷爷让您过去他那边。”牛耕耘行了一礼,说道。这是叶公公教他的礼节,见了长辈说话前要行礼作揖,称呼要用您。
“云云,你爷没有说啥事情么?”叶公公还没有回话,奶奶停了手中的针线问。
“奶奶,爷爷没说啥事,就是让我唤公公过去。”牛耕耘行礼回话。
“我刚刚听见院子里面狗叫呢,是不是有啥人来了?”
“奶奶,没有人来。就是刚才是村里的文明叔叔问爷爷这边有人打牌么?他见没有,就走了。”
牛耕耘见叶公公一边下炕穿鞋,一边和他挥手示意,不过他反应慢了一些,等到弄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听奶奶那边有些生气。
“这老东西,一辈子都改不了赌博的毛病!”
“你知道他改不了就少说几句,要不然总是吵架。我回来这边差不多已经一年时间了,他几乎没有再打牌了,这已经很好了。”叶公公说着话,过来牵了牛耕耘的手,“走!咱们赶紧去你爷爷那边,你奶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