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东府的奴仆学堂就开课了。说是学堂,其实只是将周念的小院子打扫清理了一番,把东厢房修整好了,充作课室。拿木板钉了简单的桌椅,供学生使用。另外在春瑛的提议下。拿零碎木料做了十来个方形浅口木盘,装上细沙,加上树枝为笔,便省下了文房花费。住在后街隶属东西两府的家生子弟来上课是免费的,但食宿自理,其他族人家中的奴仆之子,则要另付周念一份束修。学堂每日只上两个时辰的课,学的是几百个常用字,以及简单的算数,还有为人奴仆的礼仪、回话的方式、简单的技能等等,都是春瑛建议的实用课程,二太太又添上了家规族规,以及忠于主人的思想政治课,当然,这些课程就是由府中老资格的退休管事来教导了。课程没有限定时长,只要学生被派了差事,就要中止,但在学堂里表现优异的孩子,却能比其他人更受重用。
谁不愿意有更好的前程?本来这个学堂只是招收四岁以上、八岁以下的家生子儿童,以及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却未当差的男孩子,但没想到开学几天后,便有那二三十岁甚至四十来岁的仆役借口看自家或亲戚家的孩子,都挤上门来旁听了。周念一概微笑着以对,从来不赶人,而且对这些成年学生一样耐心,又没有忽视小学生们。有学问的人总是受人尊敬的,随着时日渐长,周念在后街行走,时不时便能听到别人尊称他一声“周先生”,学生家里有了好酒好菜,也会请他一起去享用。他感慨之余,心情日渐平静,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侯府内为朝中争斗耗尽心力要充实多了。
东府的奴仆学堂越来越得好评,连带的让明面上的倡导者卓氏也获得了好名声。虽然族中有人说酸话,言道族中正经主人都还未保证个个能读上书,结果现在反叫奴仆们占了先,但由于卓氏小心地安排了课程内容。因此了解实情的人都没把这种话放在心上。没过多久,便有关于这个学堂的好话传到外面去了,二少爷在外头结交的朋友,还曾经问过他这学堂是不是他家建的。
卓氏在这件事上得了好名声,自觉脸上有光,对提出建议的春瑛,更加看重了,在二老太太面前也时常夸奖。春瑛生怕二老太太会起猜疑之心,忙将这些功劳都推到两位贵夫人身上,只说:“奴婢只是一时兴起,才把这个念头说了出来,具体怎么实施,都是太太做的主,奴婢怎敢居功?更何况,奴婢会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时常受到老太太的教导。老太太宽仁怜下,待院里的小丫头们向来爱护,连奴婢们见了都忍不住吃味儿,还是老太太教训了奴婢们,那些小丫头都是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到府里来当差的,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什么,慢慢教就是了,谁都是从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渐渐历练成老油条的,何必跟些孩子过不去?奴婢时时听老太太训诫,才会有这么个想法,可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功劳!”
二老太太边听边笑,瞪了她一眼:“我可不敢说自己会调理人,瞧你如今嘴里溜成这样!你太太指不定在心里笑话我呢!”二太太乐呵呵地道:“媳妇怎敢笑话母亲?她虽嘴里油滑些,说的却是实话,母亲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别说底下的丫头们,只说敦哥儿和雅君两个孩子,若没有母亲教导,如今能成什么样子?!”
二老太太明知她们在合伙奉承自己,心里却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嘴上免不了谦虚一下:“你是个会教孩子的,不必太谦了。”又想起另一件事:“敦哥儿年纪不小了,又拜了老师,每日早出晚归去上课,也免不了要结交几位朋友。他在我这里住着,又是内院,又有他妹妹在,很是不便,索性在前头给他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赶在端午前让他搬进去吧。除了原先在他屋里侍候的那几个人外,再拨些妥当的人手过去。”
卓氏早有此意,只是顾虑到婆婆的想法,所以不敢提出来,此刻闻言连忙答应了:“媳妇儿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打算等敦哥儿说亲时便提出来,因此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东边的套院,那里地方大,屋子足够多,离老太太这里近,去外书房也很方便,而且院里有那几颗老树,夏天住着也不会太热。老太太觉得如何?”
二老太太觉得还算满意,春瑛在旁边听着,自然免不了要赞几句,小小地拍一下二太太的马屁,又因听到她提起四少爷要说亲,便笑道:“老太太总说四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已经是要说亲的年纪了。”
二老太太笑了:“可不是么?昨儿夜里,我还梦见他小时候的情形,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顿了顿,转向儿媳:“你可有了人选?我听说西府里的攸哥儿也在选人家是不是?”
二太太忙答道:“嫂子是这么说的,只是我看她选了几十户人家,左挑右拣的,压根儿就拿不定主意。里头有几家也是媳妇儿看好的,偏又不好跟他家争。”
“这倒罢了,这种事也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人家也会挑拣。”二老太太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只是我怎么隐约听见人说……范家那闺女跟攸哥儿看对眼了?”又转头看春瑛,“你那天不是说,范家正打算跟王府结亲么?”
春瑛愣住了,范小姐几时跟三少爷闹起了绯闻?她不由得看向二太太卓氏,后者面上也是一阵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