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东瑗指了指炕旁边的小锦杌,对橘红道,“咱们说说话儿。”
橘红不肯坐,勉强笑道:“您说吧,我站着听。”
东瑗便不再勉强。针有些刃了,东瑗在头上抹了下,仔细穿针走线,漫不经心问橘红:“上次回去,你婆婆说你什么了么?”
橘红知道瞒不过,也不准备说假话,她声音低了下去,半晌才道:“左不过还是那些话。二庄性格冷得很,婆婆是知道的,总不说自己儿子,只念叨我不会哄他……”
说着,就是满心委屈。
东瑗手里的针线微微一顿。
“那二庄知道不知道你婆婆总在背后说你?”东瑗继续做着活计,不曾抬头,问橘红道。
橘红没有想到东瑗会这样问,有些吃惊。回想了下,好似二庄知道。她道:“每次婆婆说我,他都知道……他会跟我说,别听娘的。娘年纪大了,啰嗦得很。”
这种不咸不淡的话,根本不能安慰婆婆给橘红带来的不快,所以橘红从未把二庄这话放在心里。
他的安慰对她毫无用处。
现在东瑗这样一提,橘红才想起来,二庄那么个闷葫芦,居然每次都会安慰自己,这不是很难得的么?
是自己忽视了什么吗?
想着,她脸上一热,对那个跟木头人似的丈夫怨气突然减了些许。
东瑗听着橘红的话,这才放了针线,把她拉到自己对面个的炕上坐了。
“你是不是从出嫁就不太喜欢二庄?”东瑗低声问橘红。两人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东瑗还是那个小姑娘,拉着橘红的手,跟橘红说她没关系,写字、绣花一点也不累,只要祖母高兴就好。
橘红又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服侍的那个小姐,熟悉的笑容让她心头发暖。
什么喜欢不喜欢?
橘红想着,就羞红了脸,微微低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看不中二庄?”东瑗见她羞得厉害,换了种问法。
“他总是不说话。”橘红半晌才喃喃道,“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一天说不了两句话,你对他好他也不明白。跟他过日子,自己都没有什么盼头……”
好似把小碎石投入大湖,片刻涟漪就消失了,根本起不了波浪。橘红对丈夫的温情得不到回应,自然就心里不平衡。
况且从大庄的容貌看来,作为双胞胎弟弟的二庄,应该也不算个好看的男人。长得不算俊俏,又是个木头一样的,叫橘红一个年轻女人去付出,的确够为难她的。
他们本就是结了婚才认识的,橘红又不是追着要嫁给二庄的。
大庄和橘香又是恩爱不已,让橘红更有挫败感,对丈夫也就越来越不满意了。
“你瞧,那么个木头人,还知道你委屈了,让你别多想……”东瑗轻声道,“你婆婆总不是当着二庄面说你吧?你背后受委屈了,他也心里明白着。你对他好,还是不好,他心里都清楚呢。有些人就是不爱说话。可心里明白,不是难得么?总比那些嘴上油滑,心里却糊涂的强些?”
橘红也有些后悔自己对丈夫的漠视。
除非丈夫没了,否则那个男人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她当然也希望两人感情更加融洽些。
现在东瑗这样一点拨,橘红突然发觉她自己也是个木头人。
也许二庄心里跟她一样,想把日子过好。结果二庄不擅长表达,橘红也是个闷葫芦,两人的日子就越过越糟心了。
橘红闷闷点头:“大奶奶,我知道了……”
东瑗缓慢松了口气。她道:“你和橘香、罗妈妈在我很小时候就服侍我,除了老祖宗,家里就你们跟我最亲。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能说将来能给你们什么,总盼着你们日子过得舒心。橘香过得顺风顺水,我是高兴的;你却这样,我也难过。夫妻俩过日子,他愿意迁就你一点,你也就多替他委屈一点,他心里都明白,你也不冤枉,是不是?你们都踏踏实实过好,我才放心呢。”
语重心长的一席话,橘红不由动容。
她缓缓点头:“大奶奶,我明白。过了年,您这边都安排妥当,我就出去。我不让你担心。”
东瑗轻轻拍着她的手,微笑起来。
两人说着话儿,东瑗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听橘红说她婆婆和丈夫的事,转眼间就到了姨娘们请安的时辰。
外间服侍的蔷薇说邵姨娘、薛姨娘和范姨娘等人来了,东瑗就让橘红收了针线簸箩,见了三位姨娘。
三人都穿戴严实,规规矩矩给东瑗请安。
“大奶奶,奴婢给世子爷和您做了两双鞋。”邵姨娘上前,把一个青布包袱递上前,给东瑗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