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只是转身跟上。
孙途已准备安歇,但显然今日的东京城里还是有许多人无法入眠的。比如宰相李纲,此时就没有半点困意,还细心地翻看了自己两个在京为官的儿子新近所著的文章,作出了一些点评。
末了,他才深深地注视着两个儿子好半晌,柔声道:“暄儿,曦儿,这些年来,为父确实是有些过于苛待你们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他这一番表现和言语还真把两个儿子给惊着了,足有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因为他们记得很清楚,打从自己懂事起,父亲就从没有如此和颜悦色地与自己说过话,平日里父子相见他都是板了张脸,不是点评他们的文章,就是交道他们为官做人的道理,让他们对自己的父亲只有敬畏,却少了几分亲近。
可今日,父亲却一改常态,不但神色软了下来,还跟他们说了软话。过了一会儿,李暄才道:“儿子怎会怪父亲呢?父亲如此严格要求我们,正是为了让儿子能有出息啊。”
“是啊,儿子也正是因为有父亲的教导鞭策,才有今日的成就,能位列朝堂。”李曦也跟着说道。
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敬畏,李纲心头又是一痛。为了公正二字,为了不让人说自己有所偏袒,他这些年来从没有给几个儿子任何官场上的便利,这让他膝下五子只有这两个最聪明的能入仕,其他三个却在老家务农。
而现在,当自己为了朝廷,为了君王去冒险时,自己的儿子,无论是在朝的还是在家的,怕是都要受到牵连了。若事能成也就罢了,可一旦失败了……后面的结果他都不敢想了,只能用有些愧疚的语气说道:“你二人能如此想,也不枉为父多年教导。时间不早了,你们且回去歇息吧。”
本来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实在事关重大,话到嘴边终究没有真说出来,只能是用眼神来代替嘴巴,表明自己对两个儿子的亏欠了。
李暄二人虽然明显感受到了父亲的不一样,但到底还是不敢直问,毕竟三四十年的威信放在这里,又岂是他们敢于打破挑战的?
直到目送他们离开,李纲才又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来:“我虽对不住自家子孙,但在朝堂之上却是问心无愧。哪怕这次我真败了,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也会留下我大宋忠臣的名号。这就足够了!”很显然,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借此稳住动摇的心神。
李纲这一夜打算坐着度过,而宋江却选择了在院中舞动枪棒。
一根杆棒在他的手中矫捷如龙腾,步步前突,竟杀得与之过招的李逵都有些招架不住,连连退却的同时,口中也是哇哇大叫。直到手中长棍被宋江劈得脱手,他才惊叫一声:“哥哥,俺认输了。你今日实在厉害,俺竟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宋江这才收棍,慢慢调匀了呼吸,看着李逵:“铁牛,你近来的功夫可是弱了许多啊,看来平日里是懈怠了。”
李逵咧嘴一笑,有些惭愧道:“俺最近确实有些犯懒了,现在出门都没人敢与俺作对的,这手上一生,自然就不如以前了。”
“那可不成,学武如当官,不进则退,万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啊。”宋江神色凝重道:“就像我这个太傅,看似官至三公,可其实在朝中也就那样,必须再找机会,更进一步了。”
“俺相信以哥哥的能耐名头一定能再上一层的,就是当个皇帝又如何?”李逵呵呵笑道,却被宋江当时就瞪了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们是臣子,岂能有此等妄想?就算有人真想这么做,我宋江也要除掉了他,哪怕回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李逵却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只能是掻搔头皮,嘿笑了事。而宋江这一刻的脸色却变得极其凝重,目光更是突然转向外头,似乎看向了哪个城中目标。
皇宫,太庙。
当今天子赵佶正跪在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低首默默念叨着什么,依稀能听到的只有愿先祖保佑。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当一阵秋风从敞开的大门里刮进来时,他更是猛打了个寒颤,眼中更多了几分浓重的不安。
但最后,他还是把牙一咬,挺起了腰背来:“朕既为大宋皇帝,这一次就没有退缩的可能。一旦能除掉此獠,则天下大兴,再无内忧了!”
这一刻,秋风乍紧,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