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兄所言极是。”
上官御千从林曲白的身后走出,来到林曲白的身旁,不禁低声道:“事情若再闹下去,等到师长出面调解的话,对你也没有好处,何不先退一步,等到府试大比之日,再名正言顺地击败他,逞一时之快虽然能达到目的,但此番鲁莽对内门的名声也有恶劣的影响,你林曲白作为内门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不会连这种道理都分辨不清吧?”
“厉兄会帮你处理好。”上官御千伸了个懒腰,用手拍了拍阴晴不定的林曲白的肩膀:“他今日没有修学,可比你我二人来的清闲,你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谢山长那里,可不好交代了…”
“我做事,我自有分寸!”
林曲白散去升腾而起的清气,眼神阴翳地看了一眼顾安后,又长望了一眼愤愤不平地顾素曦,他冷哼一声,但丝毫不予言表,他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纵使心有不甘,但也要守自己心中的道。
他豁然转身,长袍随之荡起,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孤寂的背影,便朝着御风坪的方向,几个起落之后,身影离去无踪。
“三月之后,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不知是何情绪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
风中摇摆的落叶盘旋而下,落于尘土,待下一季重获新生。
“唉…真是一个死脑筋…”
上官御千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声,他目光热切地望了眼顾素曦后,又转变回了一副懒散的模样:“厉兄,这里就交给你咯,我先走一步。”
见厉末北没有回答,上官御千自讨无趣,几个身形闪落,就此离去。
“有事?”
顾安见得林曲白和上官御千两人离去,厉末北却尚留在庭院内,他低了低眉,望向那直如枪杆的少年,出声问道。
“咻!”
一道微小的破空之声顿时传来,顾安挑眉,迅速地伸手朝空中一握,便感觉如有硬物入了手中,他摊开手瞧去,只见安放于手掌之上的,是一红蜡封口的精巧瓷瓶。
“别误会,我不是在帮你。”
淡淡地声音随风传入顾安的耳畔,顾安眼神微凝,向一脸漠然的厉末北望去。
厉末北视线移开转向别处:“虽然你刚才出手很仓促,交手也很勉强,但我想…这并不是你的真正实力。”
顾安眉间一皱,沉默不语。
“我只是想要一个强的对手,你与林曲白的事我不会参与,但既然你没有做好出手的准备,想必是有自己的原因。”
“道袍和庭院损毁的事,我会替你们盖过去,林兄出手不分轻重,这丹药…也算是给梁哑巴的补偿。”
厉末北转身离去:“此间事了,三月之后,我期待你的表现,我会提前把林曲白扫出局,他…还没有和半步二境叫板的资格……”
顾安心中陡然一震,他霍然抬头望去,只是眼前哪里还有厉末北的身影,一丝慎重之意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很强……”
顾安心中轻吟,这厉末北一眼便能看穿他的修为,其真实实力,难以估计。
“哥…你没事吧?”
顾安沉吟恍惚之际,一道他无比熟悉地女声传入了他的耳畔,他下意识回过身来,看着一脸担忧地顾素曦,不由点头道:“嗯,没事……”
而下一刻,在他的神色怔然中,顾素曦却是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他陡然觉得怀中一暖,回过神来后,一道娇柔的身影已然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就好…”
顾素曦低着声音道,但在轻声之中,顾安能听出顾素曦在极力掩饰着声音的颤抖和慌乱,他不由心中一软,一向淡漠的眼神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化为作柔和目光,抬手轻抚着顾素曦的小脑袋,轻声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那你昨晚去哪了!”
顾素曦突然离开他怀里,眼神愤愤地望着顾安,眼中不禁又有雾气氤氲,顾安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头疼万分。
“这个……一言难尽啊…”
“哼!那就给我好好说清楚!敢丢下我一个人!顾安你欺负人!”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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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兄…好强!”
梁胖望了眼在顾素曦面前焦头烂额的顾安,又看了眼身前那望着那两人,眼中神采奕奕不禁感慨的余默存后,他不禁瞪圆了眼给了后者一个暴栗,一副“你说什么呢你”的表情。
“啊。啊…梁、梁胖师兄,你怎么样了?!”
余默存回过头来,貌似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悻悻然道。
“死不了。”梁胖咳嗽了一声,用手比划道。
“哦……那就好……”
梁胖险些没被他一句话气死,他也没有管这个时而有些脱线的师弟,当即便打算运功调息。
“胖子,接着。”
梁胖眼睛睁开,只见一个精巧的瓷瓶从远处落入到了他的怀中,他愣了一愣后,急忙拔掉瓶盖,递往鼻尖一闻,一股馥郁芬芳的气味扑鼻而来,浑身的血液在这股气息下都变得有些火热。
“活血散!”
梁胖心中惊呼,随即不再迟疑,一股脑地混合着血沫倒进了口中,体内的伤势在活血散重新滋养血气的功效下快速的治愈着,疼痛感也是消散了几分。
“胖子,谢了。”
一道声音传来,梁胖站起身来抬眼望去,顾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眼眸低垂地望着他,梁胖乐呵一笑,一手连拍了几下胸脯,比划着着“胖爷我福大命大死不了”之类的话,他知道顾安并不善言辞,一句谢了,已经是他最大的感激。
“你便是余默存吧?胖子经常和我提起你。”
顾安望向身旁的那个点着头的少年,面容清秀,年龄不过十二,一身修为却已至四境顶峰,修道天赋,颇为不凡。
“方才若不是你拖延了林曲白一阵子,现在胖子怕是得卧床数月了。今后若你不嫌弃,且对刀法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
“谢谢顾师兄!”余默存大喜。
此时日光渐盛,纯净的金光在靖阜内铺开,晨风吹拂,落叶作响。顾安望了眼众人,远处的那些外院弟子见其目光都悻悻然地离去。
“素曦,你先回去吧,辰时已到,以免又让他人诟病其中。”
“那你呢?”
顾安看向顾素曦道:“别担心,胖子体内伤势未愈,若不尽快调理,我怕会落下病根,以后对修行无利,我这便与他一道去找秦师。”
“那我与你一起!”顾素曦挽上了顾安的手臂,扬起的小脸似在说“你别想丢下我”。
“…虽然谢山长素来对你很宽限,但你也还是别老麻烦他人才是…”顾安知道自己妹妹的执拗,他冷面的一套对其从来不显作用。
“知道啦!”顾素曦娇哼一声。
“那默存,你先回去修学吧,若有什么风声,切及时相传于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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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上,谢山长立于空中,他脚下踏着的是一柄三尺长的飞剑,剑柄末端的流苏让其望上去宛如一柄拂尘。
“你护下的这个小子,可真是……”
他双手负于身后,两道白眉微皱,浑浊的双眼中,目光穿越云层将外院中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不由长叹一声,余光扫向身侧那人。
“谢小儿你可是嫌弃老夫!”
干瘦老人吹胡子瞪眼的,一副岂有此理地表情在他的面上却是十分滑稽,只见他一身素色麻衣之上还残留着些许冰屑,一道布着几道裂痕的面具随意垂挂在自己胸前,但他不像谢山长那般需要御剑才能立于空中,天地灵气如同被他俘获了那般,战战兢兢地托举着他瘦小却极为沉重的身躯。
“老不正经……”
谢山长收回了目光,他知晓身边的这个老不死有多强。他不禁感叹道:“你这样护他…能护到几时呢?我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想必也大有来处,靖阜可是我多年的心血,你可不要全部搭进去了……”
“你才多大,一副死气沉沉地样子,呸,你还没老夫老呢!”
干瘦老人哼唧了一声,转而又忽然沉默下来了,他怔怔地望着远方,红色的日光耀目,天地之间,却一片苍茫。
“快了……”干瘦老人喃喃道。
“我要把他的命轨重新续上,这里…不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