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美式乡村风格的咖啡店里人很少,只有一桌客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选了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开始和刘姗的谈话。
她有备而来,对我知无不言。
“骄阳姐,你捅的那个人是我爸,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没法造假。我和小菁是异卵双胞胎,听我妈说,怀我们的时候,那老东西犯事儿进了监狱,之后放出来几年结果又进去。这个月刚刑满释放,就找到我们了。他除了要钱去赌,就是打我妈。切,我妈说他以前还是什么老总,鬼才信。”刘姗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自顾自地说着。
我从她的叙述中了解到,刘姗小时候成绩比刘菁好很多,甚至跳了几级。正因如此,高中毕业的刘菁主动辍学打工和母亲一起供姐姐上大学。
“我以前也豪情壮志地想,只要考上大学毕了业,就能找份好工作让妈妈和妹妹享福。可是……这个社会真他妈残酷,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本事。最后,就像你看到的,为了钱我放弃尊严。我知道这挺下贱的,我认了,也不想做什么坚强的女孩,我没那个实力和恒心,为了钱,我什么都能干,良心值几个钱?那些男人糟蹋我的时候,有良心么?可为什么他们就有钱?
我妈在我大三那年查出胃癌中期,当时我去拿的化验结果,医生问我保守治疗还是住院,我说当然保守治疗。为什么?我妈肯定心疼钱不会住院。所以我没告诉她和小菁,因为我说了,她一定会絮絮叨叨地说她没事,还会埋怨医院的检查出错,医生为了赚钱故意把病情说得严重。
与其听她唠叨,我还不如清清静静地保守治疗,给她买进口药物控制病情,然后骗她是最便宜的养胃药,她还能吃得安心一点儿。骄阳姐,你别笑话我,在我看来,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你可能不知道穷人的生活有多拮据,没钱真是挺吓人的。”刘姗说完这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终于明白她那和年龄不相称的城府是哪儿来的了。
如果她像刘菁那样单纯软弱,她们母女的生活大概连现在的样子都没有。
我看着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女孩儿,想象她的童年大概比我要不幸得多。
她是我的妹妹,尽管同母异父。
可我不准备告诉她这件事。
“骄阳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说实话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把钱还你。那老东西问你要了多少赔偿?”刘姗终于抬头和我对视,一改之前她垂眸只看杯子的模样。
我回想刚才刘律师告诉我的,她和刘诚安的谈判经过。
刘诚安,就是刘姗和刘菁的父亲。他开口要五十万,刘律师直接告诉他我有精神障碍,杀人都不犯法,别说捅人了。
刘诚安半信半疑,警告她少诓人。
于是刘律师直接提包欲走,撂下一句话说:“那就法庭见。到时候你人财两空,还会因为抢劫再被判两年。你可请不起像样的律师,但是我能让我的当事人全身而退。咱们回见!”
刘诚安被诈糊,最后以一万块的低价达成和解。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捅人,说真的,排除对他的仇恨,捅这一刀赔一万,价格不贵。
现在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陷入男人柔软的肉里,我居然一点都不胆怯。
而清醒过来之后也是有点发愣,并不觉得后怕。
我想我这个人大概是比较冷血。
稍作迟疑后,我回答刘姗:“没多少,我负担得起。怎么,你觉得亏欠我?”
“是。”刘姗的性格算是直爽,尽管她做人的底线确实有点低。
可这些年我也学会和不同的人周旋,用不同的方式,达到不同的目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骨髓捐献,你考虑好了吗?”我看着面前的姑娘,心想自己也变得喜欢和人谈条件了。
刘姗美丽的杏眼眨了眨,用非常诚恳地语气对我说:“骄阳姐,我不想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也就是说,有人给你钱,不让你捐献骨髓?对吗?”我想到刘姗见到李语彤时的躲闪,难免怀疑李语彤一直都有在关注梦姐的健康状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实现在楚晴川面前夸下的海口。
以她的人脉关系,要搞到骨髓匹配者的资料并且联系到刘姗,继而开出条件让她弃捐,并非难事。
刘姗略带讶异地看向我:“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刘姗,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虽然你做事的方法我不苟同,但你既然当了志愿者,做了配型留底,就说明你还有善心。我猜你是因为妈妈生病,才萌生了帮助更多病患的想法吧。或者说,你想让自己的内心还留有一片纯净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你是个好女孩。”我由衷地说。
可她却挑唇对我笑:“骄阳姐你错了,我捐赠骨髓也是为了赚钱的。一旦配型者找到我,我就可以开价钱了。只不过,我没想到有人会出钱不让我捐。”
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惊讶,我相信她的初衷并非她所说的这样。
她大概是对自己完全放弃了吧,故意把自己说得不堪,是为了断掉最后一点从善如流的念想,也不让别人对自己抱有期望。
以前的我也这么做过。
后来我细细想起,才发觉刘姗的性格和我有些相似,所以,楚晴川后来才选择了带她走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出更多的钱?你要救的人是他的母亲,我想你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吧?和李语彤比,你觉得楚晴川缺钱吗?”我想刘姗和楚晴川都是为了救母亲,也许是天意。
“可是李语彤那儿还有我的……她之前栽赃我偷东西,证据确凿我百口莫辩,而且她弟弟还找人拍了我的视频……骄阳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无能为力。”我就猜到不只是钱的问题,果然被印证了。
这的确很棘手,纵然是个小姐,也不会喜欢那种视频被公开流传。
“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就把那些视频给我妈看。那都是偷拍的,我不知道。”刘姗说到这里,脸上鲜见地流露痛苦的神色。
“把这些视频解决,你就可以安心了,对不对?”这种时候,开门见山地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刘姗点头。
“你知道找谁才能把这件事摆平?”我问。
刘姗看着我,却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我可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下定决心要去做这件事:“你告诉我,我会找朋友帮忙。是李语彤或者李潇吗?”
“不是。视频还在山哥手上,他故意抬价,握着不给。”刘姗叹了口气。
“山哥是谁?”我又问。
刘姗看着我,面露难色:“就是上次在地下拳场,被楚总打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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