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汤菜还泛着氤氲的热气,飘在半空形成微薄的白雾,挡在殷正业的面前,他有一瞬看不清对面殷青筠的神情,那一闪而过的阴鸷和厌恶快到让他感觉自己是眼花。
再凝神看去时,殷青筠低垂着眸子面上无半点戾色,仿佛陈氏的话她听进去了,收敛了浑身的刺,又变回了小时候乖巧软糯的样子了。
殷正业轻轻叹了口气,道:“为父还未用饭,软软一起吧。”
殷青筠眉梢微不可察地浅蹙了下,但垂眸看了下陈氏乞求的神情,便是心里头再多火气都压下去了。
算了,现在既然不能一口气断了殷正业的念想,那就依着母亲的意思陪他再演几出父慈女孝的戏也无妨。
反正又不是掉块肉,左不过心里恶心罢了。
玉嬷嬷立即叫人上前侍奉,分别给殷青筠和殷正业盛了补汤和肉粥。
殷正业搅着碗里的清粥肉糜,喝了几口觉着甚是寡淡,一点胃口都没有。
殷青筠却是吃得极好,喝干净了又叫人盛了一碗。
玉嬷嬷见状笑道:“姑娘近日也是疲累,多吃些补补身子。”
殷青筠端起青花瓷盅里的乳鸽汤,鼻尖霎时飘满了浓香,连喝了好几口,空空的肚里才觉有了些东西。
殷正业晦涩的目光落在殷青筠身上,犹豫了许久才道:“陛下昨日召见你,同你说了什么。”
殷青筠莹白细嫩端着瓷盅的手略一顿,指腹处温热的触感传来,后背却陡然间有些冷。
玉嬷嬷的袖子被风吹得动了动,见窗户未阖,连忙走过去抽掉了木撑子,“哎哟,是哪个笨丫头又开了窗,不知道夫人身子受不得寒吗。”
屋里端端立着的几个小丫鬟都低着头作惶恐状。
殷青筠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慢条斯理地抬头扫了眼殷正业满是急迫的面孔,心下乐着,面上却端住了,微微一笑,声音婉转娇娇:“没说什么,不过是谈起了先皇后生前的一些事情。”
殷正业闻声面色顿了顿,微浊的眸子紧盯着殷青筠,想看出来她有没有说谎。
“就没有别的?”
“父亲希望陛下跟我说什么。”
殷青筠杏眸里水波漾漾,比春日里镜湖的水还有软上几分,这样的她十足乖巧,可殷正业还是觉得她哪里带了刺,狠狠扎了他一下。
这比往日里她直接拖刀上枪都来得要戳心窝子。
倒不是他被戳得疼了,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坦,这毕竟是他的女儿,怎么尽向着外人说话。而且是向着皇帝说话,这叫他心里头仿佛扎了许多年的那根尖刺动了动,顿时涌出陈血烂肉。
殷正业喉咙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半点声音也发不出,连带着心口的怒火也堵得慌,半点得不到宣泄。
殷青筠瞅了眼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无知无觉扬了扬,有贼心没贼胆儿说得就是她父亲这种人了。
今儿她算是掀翻了整个殷府,殷正业恐怕都不敢蹦出半个不高兴的字,既如此她何不趁机会再兴风作浪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