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点戏,都是一样!”
安绮春嘴角一动,慢慢道:“嫂子既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先点一出《游园》!”
潘翠莲笑着道:“那我就点一出《惊梦》吧!”说罢,又转头问陈芸:“妹妹想点哪一出?”
陈芸想了想,道:“我原想点这两出戏来着,可惜两位嫂子先点了,既如此,倒不必麻烦了,我跟着听一场就是了!”
潘翠莲点头称好,又将戏单还给安绮春。
安绮春接了戏单,又下去请沈雪沅、沈雪茹、常月三人点戏。三人都是闺阁小姐,最是贪慕外面的热闹景象,挨次点了《西厢记》、《闺塾》、《访翠》、三出戏。
又是一阵杂乱的鼓点飘过,笛声幽幽起调,然后,一个扮相俊俏的小旦趟着轻快的小碎步缓缓登场。
只见她头上盖着浅蓝风帽,遮住了大半头面,身上披着一色雪青斗篷,行步迟迟,一面走到亭子中央,一面轻启朱唇,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尾音刚落,又见一个活泼灵动的丫鬟快步闪出,一面走,一面唱:“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唱罢,慢慢悠悠凑到小旦身边,蹲下福了一礼,道:“小姐!”
那小旦看也不看丫鬟一眼,张口唱:“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丫鬟接口。
“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小旦拖着唱腔。
丫鬟:“已分付。”
“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
陈芸见小旦五官奇秀,回眸处似秋水漾波,启唇时似莺声燕语,行步迟迟,动作慢慢,似桃片逐雪涛,又似柳絮随风飘,不由赞道:“这小旦不但扮相俊丽,唱腔也好听,跟莺声轻啭一样,清脆悦耳,连哭相也不俗,就像露滴花梢寂然无声!”
“岂止?”安绮春见她开口点评,也忍不住道:“手、眼、身、步、法都不错呢!”
陈芸点头称是。
这时,锦香亭里只剩了小旦一人,只听她咿呀开口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那边演得正好,突然,一个丫鬟莽莽撞撞地跑了进来,急忙凑到安绮春身边禀告道:“二奶奶,二爷带了一群朋友回府,正嚷着叫着要喊一班戏子去延辉堂唱戏呢!”
“他倒是会没事找事,这边都还没唱完呢,哪有现成的戏子拨给他取乐?”安绮春喃喃。
沈母见她们主仆俩嘀嘀咕咕的,张口问道:“你们主仆俩又咬什么耳朵?还非得瞒着我们不成?”
安绮春湛然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相公从外头领了一群人回来,嚷着要戏子过去!”
“今儿原是我们陪你取乐,咱们只管玩咱们的,他想听戏,只管去外头找就是了!”沈母戏谑着,见安绮春款款坐下,不由老成一笑,又见陈芸东张西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心下犯疑,就探着身子问坐在旁边的陈氏,道:“怎么不见复儿?”
陈氏看了一圈,道:“我也不大清楚,八成是嫌这边都是女眷,到翼儿那边凑趣去了吧!”
沈母点了点头,又道:“复儿自成了婚,已经在家休学一个多月了,他老子就没催他入学?”
“老爷倒是经常来信,但信中只提及公事和问老太太安泰,并没怎么催促复儿入学攻读,不过,老爷去年曾经提过,说他的同年赵先生今年开春要到江宁府授学,我算着时间,那赵先生差不多该入职了!”陈氏慢慢说着,不觉心下悲伤,道:“依老爷的脾气,最是教子严厉不过,我想要不得半月数日,便该来信催复儿去江宁了!”
“复儿好好地在苏州府求着学,何苦又把他弄到江宁去?没得折腾了人,还不一定能学出什么成果!”沈母叹息。
陈氏道:“去年,学里的贾师傅因为年纪高迈辞馆了,新换了一个年轻的塾师授学,老爷怕复儿跟着他没长进,又赶上江宁府那边有熟人,这才动了让复儿远游的心思!”
沈母点头不语。
这时,锦香亭里已经换了曲目,刚好轮到沈雪沅点的《西厢记》,只见方才扮演杜丽娘的女旦重新登台,唱道:“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栏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