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彭展镇出手,什么时候有摆不平的事儿?”
老者桀桀怪笑了起来:“也是,江湖中谁不知道,鸡公山彭二当家的身手。”
谁知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那汉子竟不自觉地红了脸。
他乃是鸡公山响马红娘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和红娘子是同门的师兄妹,但二人虽是同门学艺,性子却大不相同,红娘子任侠仗义,可彭展镇却阴鸷狠辣。
他下山后投了赤云岗,奈何郁郁不得志,只做了个小头目。红娘子在鸡公山举事后,他听得消息,这才赶来相助。红娘子念在大家师出同门,就给了他一个二当家的位置。
因此,当他听老者赞“江湖上谁不知道自己的身手”时,这本是客套的虚辞听在耳中,却全成了刻骨的讽刺。
“闲话少说!”他忍不住出声打断,“老大人给我传信,让我星夜兼程赶来永宁,就是为了给你清理门户的?”
这老者富甲一方,彭展镇在赤云岗的时候,曾经意图打劫过他,结果反被他抓了,但老者并没为难于他,反而放了他,这一来二往,二人就相识了。
“那倒不是。”老者说,“眼下有一桩大好的生意,就不知二当家的感不感兴趣。”
“生意?”
“如今时局艰难,河南天灾不断,山上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彭展镇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话说到自己的心坎儿里了……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连连天灾,不少州县民生凋敝,他们这些靠着打家劫舍,做没本钱买卖的响马的日子,自然更难过了。
“李员外所言极是,”彭展镇长叹道,“可我师妹……唉,总不肯打劫平民百姓,劫掠富户又一定要挑有劣迹的才能下手,这……”
“这么说若是有富户劣迹斑斑,二当家的就一定会出手了?”李员外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不错,正是如此。”彭展镇点头。
“好,老朽永宁多年,这永宁城里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若论作恶多端,没有人比‘他’更甚。”李员外说着,一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大字:
梁铮!
“此人堪称‘永宁第一恶少’,”李员外说道,“仗着自己是县令的亲戚,平日里勾引妇女,毁人名节,欺行霸市,无恶不作!若能请二当家的替天行道,当是我永宁百姓之福啊。”
说到这里,李员外两眼几欲喷出火来。
他这是真情流露……
李员外本名李精白,原也做过一阵大官,却因误投了阉党,因此在崇祯初年被罢官还乡,这才改名李世清。
他死也忘不了一年前的那一幕:当自己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紧闭的卧室中,自己年轻美貌的小妻子居然一丝不挂地和这小子滚在床单上,还要发出愉悦至极地呻吟时的情景……
每当他想起这一幕,他的眼里就会忍不住喷出嫉恨的火焰,双拳紧握得指甲都要深深掐进肉里。
他恨!
恨妻子的不忠,恨那小子的无耻,但更很他自己……
因为他那怎么都没动静的身体居然可耻地有了反应!
他舍不得责罚自己美丽动人的小妻子,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梁铮的身上。
去县衙状告——县里谁不知道梁铮和武大烈的关系?况且他也不想把这么丢人的事公之于众。
他也不是没试过私下报复,然而梁府一众家将个个悍勇,自己的人小胳膊小腿的……
栽赃陷害……平常的小案根本奈何不了梁铮,而且永宁县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做个大案诬陷于他,很容易穿帮,还会牵连到自己。
所以他才一直隐忍到现在。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该受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梁铮,居然也敢来城外摆粥铺装善人时,才心生一计。
这些都是流民,和永宁毫无瓜葛,不容易牵连自己,而且他们都快没饭吃了,随便给他们点钱,绝对肯替自己卖命。
罪名的话……那么就诬他下毒杀人好了!
至于动机,梁铮平时欺男霸女,随便找个看上民女强抢不成使毒暗害的理由不是顺理成章?
俗话说人命关天,这天大的篓子,武大烈只怕也罩不住他,只能秉公办理让他偿命!
所以他才连日在城郊摆粥铺,暗暗物色人选。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计划这么周密的事情,梁铮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必死之局彻底翻转了过来。
不但脱了罪,还让刘二娃身陷囹圄,还试出了其幕后必有主使的内幕,逼得自己因为怕受牵连而不得不请彭展镇代为灭口。
想到这里,李世清不禁恨恨地盯着远处梁府的方向:“如此,既能替天行道,又解决了贵山寨的燃眉之急,岂不是两全其美?”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天空!
也把矗立窗口的李世清苍老的脸庞,映得宛如僵尸一般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