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跟着两眼一翻,两腿一蹬,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梁铮表情呆滞,脸色却丰富多变,片刻间就经历了一番赤橙黄绿蓝靛紫的轮回,最后彻底定格为黑色。
“算了~!清者自清。眼下还是先应付武大人的课考要紧。”
梁铮暗暗地对自己提高了鼓劲的声音,一边踱回府招了两个家丁带路,一路赶到了县衙。
只是这一耽搁,赶到县衙的时候已过了午时,刚进了大门,一个马脸的汉子就迎了上来:“我说梁公子,你可算来了。县尊大人已经问了几次了。”
他叫柳昂,乃是县衙的捕快班头,与梁铮过从甚密,二人一向吃酒、逛窑子无所不至,是以见他迟到了这许久,连忙压低了嗓音提醒道:“可仔细着点儿,大人自从进京叙职,回来后一直心境不佳。”
梁铮不禁心头一紧,当下也不敢多言,匆匆跟着柳昂绕至后衙门,堪堪进了书房大门,便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冷哼,跟着一个威严雄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听说你今天又当街调戏民女,还把人家逼得昏死过去了?”
梁铮顿时满头黑线。
却听那声音又道:“我平时怎么劝你来着?让你收敛一点,少造点孽,若不是永宁这一亩三分地你世叔我还说得上话,你都死多少回了?”
其词若有憾焉,其情却深挚矣,这字里行间的深意,梁铮如何听不出来?
因此他只是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垂手不言。
没想到这个武大烈对我居然还真不错……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起眼睛,悄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头戴展翅乌纱,身着绿底镶边鸂鶒的补服,形容清瘦,嘴角两道深深地法令纹,八字眉下一双黑瞋瞋的瞳仁却闪着深深地忧思。
梁铮忍不住心头愕然,不知他究竟在烦恼什么。
难道是为了自己的事?
但是不应该啊,自己这“永宁一霸”的名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说烦恼这个,那还不是没个头了?
果然,武大烈很快就转过了话题:“闲话不说,我来问你,这阵子的功课如何了?”
“功课不敢拉下,已经把《论语》和《春秋》读完了,四书也通一遍。”梁铮连忙回答,心头却是难免紧张。
这一个月的临时把佛教般地魔鬼特训,事到如今他也才只有六成把握,若是武大烈题出的偏,那恐怕还真答不出来。
“你少给我装!”武大烈冷哼一句,“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不清楚?吃酒斗鸡你是样样在行,读书文章你就一窍不通,平时为了让你多读点书,苏管家跟求什么似的,别以为这一个月我在京里就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在京里”三个字,似乎触到了某种深层的回忆,武大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
不过最终,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你既敢夸口‘通读’,那今日就以‘不王不寇,智者成仁’为题,给我做一篇策论出来。若是答的不顺,仔细我捶你的肉!”
话一出口,却不禁有些后悔。
自己此次进京叙职,碰到了任兵部尚书的恩师杨嗣昌,得知朝廷近日就要委他兵事,然而对于时局,他却一直举棋不定。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大明,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泥潭中:清军多次入塞,威胁京师;而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几十万“义军”在中原流动作战,更是朝廷腹心之患。
朝廷两头用兵,常常顾此失彼,军饷也捉襟见肘,因此如今到底该怎么做,先外还是先内,还是内外兼顾?他一直拿不定主意。
武大烈进京的时候,杨嗣昌就曾问计于他。只是武大烈自己也呐呐地说不出个道理来,回永宁后,他一直就是在为恩师的事忧心。
刚才心有所感,随口说了这句,但这个连当朝的尚书大人,自己的恩师杨嗣昌都不知何解的题目,用来考一个在他眼里不学无术的梁铮,似乎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只是话既然已经说了,一时也不好改口。
“罢了~!”武大烈心中暗想,“大不了放宽点审卷也就是了,待会若是铮儿做的不好,随便骂他两句,换个题目也就完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
“这,你……”
拿着梁铮洋洋洒洒两大页的文卷,武大烈却只能让手彻底僵在空气中,把视线在眼前的少年书生和试卷之间来回切换,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因为梁铮破题的点竟然是——
“平寇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