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门外,天色已经黑的不像样子。
而张长修似乎一直没来过。
“再这样下去,我眼睛迟早要废。这儿还没眼镜让我戴。”
常乐低声嘟囔,已经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了。揉了揉睛明穴,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勉强好了些。双手叉腰,在那一幅幅画像旁边游荡,想着要不要把这些画给上层漆保护一下。
刘三梦中惊醒,看见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吓得就要拔刀自卫。等看清是太守夫人,立马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收回动作,心虚地笑了笑。
“夫人画完了?”
常乐点头:“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刘三看着满地的成果,连连点头,“我去叫老爷来。”
“嗯,让他快点,我现在又累又饿,想赶紧回去了。”常乐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是。”
刘三麻溜地跑了出去。
常乐双目惺忪,重新回到画案前,打开茶壶盖,里面已经没了茶。舔了舔略干的嘴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意将桌上的东西规整了下,双臂一环当做枕头,脑袋往上一搁,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张长修回来时,一眼看见趴在案上睡着的常乐,又扫了眼地上一片的画像,心情复杂。轻声问刘三:“这画怎么铺地上?”
“回老爷。”刘三中气十足地开了口,在他的目光警告下不明所以地放弱了声音,四处瞟了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话道,“回老爷,夫人说,炭画随便一抹就毁了,所以不能碰不能折卷也不能叠放。”
“那明日便这样一张张拿去贴罢。”
张长修刚说罢,便注意到常乐的脑袋动了动,然后迷迷糊糊地抬了起来。神色变了变,收起谨慎小心的姿态,腰背挺直地站在原处。
瞧着她脑袋在半空中定了会儿,扭了过来。双眼迷蒙,神情迷茫,没了这些日子的尖锐伶俐,显得乖顺柔和许多。让人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拥入怀中。
“你回来了?”常乐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伸着胳膊坐直身子,形象全无。
张长修不由一叹,被她适才模样欺骗的脑子也清醒起来:“嗯。”
“太好了,可算是累死我了。”
常乐扶着椅子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双手就要揉上眼睛。
“别动!”张长修突然出声。
常乐被吓醒:“干什么?”
“把你的黑爪子洗一下,我可不想养个瞎子。”张长修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上前递给她,随手收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
常乐愣了下,看了看双手决定接过,拿在手上一顿乱擦。
不会儿,白帕子成了黑抹布。
刘三和孙捕头见状,忙去搭把手。刘三出去打水,孙捕头从张长修手中夺下活计,风卷残云,所有东西都被堆在一旁。
常乐被他们这麻利儿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对面又站着张长修,突感场面之严肃,不禁咕叨:这种两军对垒,收拾战场的情形——
难不成是想跟她扳手腕儿?
张长修对于孙捕头的粗犷真是无话可评。他哪儿叫收拾,分明就是在扫垃圾,糟蹋一桌子笔器墨具,作为读书人着实无法视若无睹。但孙捕头向来就是这般,他也懒得再提。
目带不忍地挪开视线,发现常乐一脸戒备待战的神色,好奇她是又想到了什么。
何师爷提着个食盒,慢悠悠走过来,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放道:“孙头,这不喜读书没什么关系,可书纸笔墨、文房器具还是要珍惜的。”
孙捕头笑了两声道:“何师爷说的是,待会儿俺老孙就像伺候祖宗样的将它们好好地供起来。”
这种变相骂读书人的话,张长修和何师爷听着都不怎么舒服,也就是知他没恶意,纯粹表达心情,才不予计较。再者,他们和一大老粗为此争执,也是在掉读书人的面子。
常乐的警惕心在何师爷放上食盒那刻便松懈了,乐呵看他们斗嘴。虽也觉孙捕头说话难听,但很是喜欢。毕竟他怼的张长修都皱起了眉头,大快人心。
真像个老泼猴!
“这是今日施粥剩下的腊八粥,还有郝婶刚刚炒的两个菜。老爷和夫人便将就一下罢。”
何师爷动作儒雅,加上一小把山羊胡,给人的印象很好。
常乐一眼就觉得,他跟那些偷奸耍滑、道貌岸然的坏水师爷不一样。
在21世纪时习惯了客气,此时也笑呵呵地帮着将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酸辣腌萝卜,配上一碗腊八粥。
真的是很简朴了。
“看着很开胃。”常乐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原来衙门也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