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倒引力场,某资源点,败佛包间内。
莫青天坐在小圆桌后面,惬意地捧起尖嘴细绿茶壶,也不想用什么茶杯,就这样直接朝嘴里倒进去,灵茶入喉,清爽舒心,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这样的生活可真是美滋滋。
而与此相反的是,他对面半跪着的一个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中。
乔光现在眼睛已然不能视物,虽然明明睁开了,还睁得老大,可是无论他怎么眨眼,就算他专挑光线充足的地方看去,依然什么都看不见,看暗处就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亮处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而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现在乔光已经没有了眼白,或者说眼白已经被死气染黑了,与黑溜溜的眼珠子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出来。
他现在痛苦的感觉倒并不是很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感与认命的倾向,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跟他说,算了吧,与其这么痛苦地挣扎下去,还不如放弃,当一个尸傀也挺好的,需要想的事情没有这么繁杂,没有忧虑,没有痛苦,连思维都没有了,这不正是一些人毕生所追求的东西吗?
乔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浊,以前的神采渐渐不复存在,仿佛真的成了行尸走肉般,想了想,就这么活着,无欲无求,没有了主动去选择的麻烦,好好地跟在一个主人后面,主人要用到你的时候就上场,打完了又回到身后默默守护着,也挺好的。
就这样失去了是非观,失去了荣辱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这还是人吗?
乔光突然自嘲般地笑了笑,可尸傀本来就不是人。
可他突然一震。
尸傀本来不就是个人吗?只是被别人祸害,炼成了尸傀而已。
很多人活着,却如同死去。
很多人站着,却一直在对天磕头,让苍天知道我认输。
不知不觉间,丹田上空的天工开始旋转,开始震颤,微不可察地震颤。
正在打瞌睡的灵儿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个懒腰,睁开朦胧睡眼,自言自语。
终于要开始了么?
……
莫青天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半跪在地上的乔光,像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看着乔光一次次徒劳的举止,他感到很开心,很戏谑,正如先前所说那样,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无助者的高歌。
他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啧啧啧的感叹,手中碧绿通透的小茶壶被他随手一扔,只听见啪啦一声清脆的撞击,价值几千灵石的茶壶就这么被他摔碎了,一点也不怜惜,要是乔光醒过来看到他这么不懂珍惜钱财,肯定得好好教育他一番。
莫青天好像也发现了乔光有一点变化,皱着眉头走来乔光这边,靠近点细细观察。虽然他并不相信乔光有这个能力可以破开他耗尽心血才凝结出来的死气,但以他那谨慎的性子,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他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感到乔光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却说不上来。莫青天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毛孩,只不过确实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而已,任何人见到他都不会往心狠手辣的杀人魔王这个方向去想。他苦思冥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脑子嗡的一声,脸色有点凝重。他以前还没试过独自炼成金傀,像金傀这种最顶尖的傀儡会不会在某些地方和低阶的铜傀、较为强悍的银傀有所不同,而发生质的变化呢?他不清楚,因为他在乔光身上感受到了其他傀儡身上不具备的灵动感,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当然乔光现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经过他酝酿已久的死气沾染后,不应该再出现这种现象才对啊?
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炼银傀之后也遭到类似的震撼,因为银傀的肉身强度实在比铜傀的强太多了,简直就是质的飞跃,他无法想象金傀到底会强成什么样子,现在想想,或许金傀发生质的飞跃的不只是肉身,还有灵智?
他有点苦恼,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好好请教请教那些在炼尸傀领域有所建树的前辈们。
莫青天很疑惑,也很谨慎地看着乔光,脑海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金傀具备其他低阶傀儡所不具备的灵韵,二是乔光这家伙破掉了他的死气,正在逐渐恢复过来。
对此,他更倾向于第一种,可直觉告诉他是第二种。
而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直觉错了。
而不仅是直觉错了,而是两种想法都是错误的,乔光正在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而灵儿,则充当着半个推手,见着尸傀,顺势而为。
莫青天眼神闪烁,还是狠下心来,他下定决心,咬住自己舌尖,牙齿狠狠地切压下去,再撕扭两下,如同在用牙齿开瓶盖。
他咬下了什么东西,呸一声往外面吐出来,是一层白色、接近于无色透明的硬质膜。
这层膜掉下来后,莫青天的舌尖处慢慢渗出血。而与此同时,是他的脸色不断苍白,整个人的神情都不断地萎靡下去。他整张脸都痛苦地皱作一团,当初在石洞中遭受莫不败无数次的雷电时都没露出这么痛苦狰狞的神情,可见他此时承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童子般的身材上方,竟是一张渐渐浮现出皱纹的脸,呈枯槁的树皮状。
终于,这滴血滴了下来。
一滴金色的血液,漂浮在半空中,周围还有着丝丝白气缭绕,像是雾气在蒸发般,而金色的血液中央,依旧少不了最重要的东西。
死气。
这里面只有一缕死气,但这缕死气却好像生了灵智一般,不像是其他的在随便漂浮,而是有意识的四处蹿动,如雨天后的蜻蜓,动如脱兔。
这滴金色血液被挤出来后,莫青天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不留神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树皮般的面容也渐渐恢复过来,只不过依然像是萎蔫了下去。
他看着那滴血,目中露出狂热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