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昏昏沉沉睡足了一日,到得第三日,烟暖花繁之时才悠悠醒来。
伺候在身侧的除了几个面生的宫女,便是杨柳半夏了。
“姑娘,且喝口茶润润嗓子。”杨柳捧了茶盏过来,体贴的服侍唐玥靠在引枕上。
唐玥接过微暖的茶,小啜几口,本来白如敷粉的干涩唇瓣在茶水的滋润下重显了几分红润之色,嗓子久不开口,乍一张开见风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如碎锦裂帛“如何了?”她压低声音开口,因着嗓子不舒服,黛色眉头微微蹙起,本已无血色的单薄面容更减下三分,恍如白纸,又似西子捧心。
瞧得杨柳心里发酸又发苦,他们家姑娘如此多灾多难吗?本是方姨娘两人狼心狗肺算计自己姑娘,自家姑娘不过反抗,便被软禁于此处,这偌大皇室,还要不要脸?可她也清楚,皇家的事,非她一小小婢女所能置喙,若有行差踏错之事,不说唐玥,哪怕整个唐府亦得受牵连!
纵使心中愤懑,出口之时也只能是浅浅如流云的话语“白谨被送回平王府面壁思过,陛下没说具体怎么处置,倒是您……只怕只能待在这毓秀宫了。”
唐玥扯开嘴角一笑,倒如他所料了。
看到杨柳通红的双眼,轻轻拍了拍杨柳的手安慰道“如今外面将要乱起来了,说不得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况且――”唐玥轻声笑,窗外一树开得繁茂的玉簪花洁白如雪,心中喟叹,可惜开在宫中,只怕是拿鲜血浇灌才能得了这如此繁盛的花朵吧!“江南之事不明,皇帝也没把握白黎能不能回来。能,则我是他的后手,不能,处置我还要看我父亲的面。”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处理一个贵女容易,处理贵女身后的家族可不容易。
“不过……”唐玥又有些担忧,皇帝这性子多疑且凉薄,无奈的摇摇头“若他想拿我开刀,拿唐府做对付崔家的一把利刃切开一个口子,只怕父亲和他幼时的那些情分也算不得什么。”人最念情,也最薄情。无心人多自在,有情人最牵绊。
唐玥悠悠的想着,局势未明,生路何在?她大可以借现在家中尚有势力的时候假死脱生,只是唐府怎么办?杨柳半夏怎么办?跟着她的人这么多,又岂能尽数逃出升天?
局在皇宫,破局也当在皇宫。
唐玥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杨柳看着迟疑开口“姑娘先别想太多,若不然去求求太后娘娘也是好的。”总归皇上要做孝子贤孙,太后娘娘在孝字上压得过去。
唐玥拧眉,太后那边……罢了,先不想这么多,与其找太后,她倒是更想探探曦嫔的口风,“有东西吗?我饿了。”唐玥眨巴眨巴眼,苦兮兮的看着杨柳。
她昏迷前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昏睡也有一日没进米,如今醒来腹中自然空空,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满脑袋的浆糊,想事情都想不清楚!
杨柳一怔,忙不迭的道“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能醒,灶台上一直熬着有米粥,奴婢这就给姑娘端来。”
“顺便唤半夏进来。”唐玥吩咐,她身边如今只怕缺不得人。
好在只有软禁。唐玥靠着引枕想。只是心头不安宁。
“半夏”进得屋中,端着铜盆,里面是热水,身后有宫女端着锦帕,痰盂,柳枝,青盐等物。
唐玥身上无力,起不得身来,半夏就亲自伺候洗涑,两人目光对视时候,半夏便心领神会,打发宫女去禀告东阳公主则去主殿,去看看灶上有什么菜的则去厨房,又吩咐人去请太医,一通吩咐,宫女也就散得七七八八了,唯有廊下曲折之处尚有一宫女守着门,端正发脊背,温顺的眉眼,宛如木偶。
唐玥眉眼灵动,在被子上飞快写了个“香”字,“半夏”立时心领神会,借着拿衣服的时候从唐玥本来的衣服中取出几个香囊,藏在衣服里递给唐玥,唐玥顺手就塞到了枕头底下。
夏日衣衫轻薄飘渺,仅有腰带可悬香囊,带一分则足以,其余的还是先藏着吧,反正她现在卧病在床,出不去不说,也没人进得来搜她床榻。
“我的病是谁瞧的?”唐玥开口问,这宫里御医众多,大部分的御医,曦嫔手里头都有他们的把柄,她还得琢磨着怎么在这病伤做手脚。
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半夏”也很无奈“是高院判。”
唐玥眨眨眼,一阵漠然,怎么是他?虽然她是高老太医收的半路徒弟,可这高院判是个性子耿直不会撒谎的,再说了他平素一向只给陛下皇后太后们诊脉,上次因着祖母的事求到他面前还是拿的奇病一说。她这寻常之病,用得着大材小用?随便一个太医就好了么!
唐玥心里满满都是吐槽,风铃悄声开口“许是高院判烨担心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