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黑夜重重黑影沉沉,腰间寒光刀锋,咄咄逼人。
单膝跪在地上,入夏夜风微凉,他额头早是冷汗涔涔,浸透薄衫。
这位主子素来喜怒无常。
贺王随意把玩一把竹扇,青木藏青香,扇面画泼墨,小舟从此过,江海一渔樵。是极富归隐之趣的一副扇面,可惜主子却与物截然不同,他眉宇里透着股叫人胆寒的算计“你去见唐莹,就说本王要和他做比交易。”
“我要她请唐瑿出府,至于筹码,你去把那位赵姨娘从唐府家庙里接出来好了。”贺王语调阴沉,不辩喜怒。
下属疑惑“若是威胁唐瑚,应该是唐玥唐珑分量更重吧。”
贺王打开折扇挡住半面脸颊,长眉斜飞似欲穷尽九天的大鹏,眼中尽是野心勃勃与欲望“可是本王要的是唐瑚心悦诚服,唐瑿么……只是利息。”
“是。”知晓自己主子心思百转,更胜九曲玲珑珠,下属不敢多言,恭敬告退,去做主子吩咐的事。
至于贺王,则招来了另一个暗卫“你去曦嫔那儿,告诉她,本王要和崔宗之谈一笔交易。”
京城怎么说也算是皇家的地盘,他一个世家子易容跑来这儿,杀害皇室子弟,取而代之,睡皇帝的女人,胆子委实包天了。
贺王阴惨一笑,早闻崔宗之行事荒诞无礼,又精于谋算,他倒是想知道他给唐玥下毒意在何处?
莫非……也是为了唐瑚?
贺王念及此处,眼眸微眯,似冷月锋锐的弧度,凉薄划开夜空。
曦嫔的延禧宫。
本是香缭烟软的地方,如今皇上意为先帝守孝一年,不近女色,自然后宫也少有来走动,只一切如常。
说是一切如常,皇后东阳一如既往忙着看顾重光小殿下,时时不忘去陛下处刷一刷存在感,曦嫔隔三差五送上些瓜果香芹,与陛下手谈一二,谈诗作画什么的,如此也一日一日的过去了。
只是到了夜间,延禧宫的主殿,曦嫔却不喜欢别人守夜。
“你是说贺王要见我?”覃宿,或者说顶着覃宿面容的那个人,本名唤崔宗之的少年杨了扬浓眉,似有些讥笑意味“怎么?他也想做那个位子了?”
曦嫔慵懒的抬眸剜他,一刹那叫人心神摇晃“他那心思,只怕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过是藏得深罢了。只是你这事儿真要是捅出去稍有不慎会带累家族,倒是要小心处理。”
“我能杀覃宿,也能杀贺王。”崔宗之撑着头斜斜看着曦嫔,风流万种,又睥睨天下“反正那皇帝也撑不了多久了,日日亏空的身子也就一两年的活头,只怕那贺王也知道皇帝活不久,一早就想做那个摄政王了!”
主弱仆强,一向是大忌。
崔宗之心里跟明镜一样,江南的事搞不好就是贺王在算计,消磨皇帝精气神,等着他们的毒药入骨,直到皇帝暴毙,一个高太医医术不过高院判的十之五六,哪里能察觉到他们那药的厉害?唯一的解药在唐玥手里,只可惜……崔宗之狡猾一笑,谁都不知道唐玥手里的七杀香会是那鸩毒的解药。
这才是他为什么要带唐玥走的原因。
他可不能让唐玥坏了事。
更何况,崔家气运还得要唐玥相助才行。
“你见吗?”曦嫔柳眉轻蹙,颇有西子捧心的风味,言语间可见忧心忡忡,很是担忧自家情郎。
“为何不见?”崔宗之大笑上前,抱住曦嫔在床榻之上滚了一圈,撩起她鬓旁碎发眼底似有流星“阿妱,我崔宗之谋宏图霸业,岂会在意一个跳梁小丑?”
于他,贺王的确是跳梁小丑。
甚至……贺王知道他们毒杀皇帝的事儿也是他故意吩咐人漏过去的,贺王门下清客不少,方士也多,可谁会想到最受他看重的那个方士……其实是他崔宗之的嫡亲师兄?
“四家同气连枝,早已占尽天下书生文气,只是少了金龙之脉,做不得人间帝君,可这人间帝君要卸磨杀驴,削了我们四家的门楣,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吧,做不得帝王不代表谋不得宏图业,阿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崔宗之摩挲着曦嫔的下颌,指尖肌肤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我知道。”曦嫔淡笑“所以我答应入宫。”以身为饵,掉他的信任,在伺机剁他的命。
次日清晨,太阳不过初初露了个面,便又躲藏在了深厚云层里。
天上无金光。
唐玥梳洗之后便于廊下抬头望天,今日这天气并不好,但还是要出门。
“阿玥,要走了吗?”仓庚问道,因着姜觅要去仓庚的老家躲藏一段时日,办路引等一系列的官府文书,是以唐玥并没有瞒着仓庚,姜觅诈死脱身的事,只是掠过与郑肃希之间的那场绯事,只说郑肃希欲害姜觅性命,知道太多,怕郑肃希对仓庚也出手。
唐玥至今心里也在疑惑,如此行事,该与不该,只是不管如何后悔犹豫,事情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昨夜,“姜觅”已经暴毙,停灵七日后下葬。
讣告于今日寅时到唐府,唐玥如今正打算与仓庚去敬清香。
“走吧。”唐玥摇头,与仓庚一同出了门,杨柳嘱咐半夏看好院子,尤其是唐玥书房不得让任何人进去,特别要注意唐莹那边的人。风铃去办唐玥交代的事,屋中只剩风夏风露会功夫,风露守着院子,风夏跟着唐玥出门,她一向寡言少语,如空气一般,倒让人下意识忽略,唐玥还带了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