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门派他就只知晓一个名字而已,此时知晓那老乞丐要言论了,便就干脆地闭上眼眸,不再东顾西盼,凝神思量。
对面悄无声息,似是看不见这少年的动作一般,老乞丐缅怀远方,神情流露出些许的眷恋与感伤,不知在翻看着何等事迹,此间霜雪大了些,这巨石之下更是化作了冰霜般模样,清澈且玲珑。
神水宫没有霜雪,全是冰,俱是这万年不化的剔透坚冰。
打量着那冰面倒映出的模样壮汉怀念着自己从前的音容笑貌,完了;彼时不再年少。
那是一片坐落于破碎空间的隐秘殿宇,幽蓝色的美震撼那勿入此间的少年,待回身望见那一袭青蓝羽翼的少女时他方才知晓,这,是神水宫。
神水宫别名移花宫,月寒宫,门内尽皆女子,自其成立之始便不曾与外界交流,位列的序号也是厨圣亲自赐予的,是为中土第一宫,在中土势力的典籍中对此以外的消息便就稀缺了,比之民间也多不了多少,仿佛那座隐秘宫殿不曾坐落于北疆,而在天下之东南一般。
而他,也不过是因那次遭遇,多知晓些许隐秘罢了。
“并蒂莲……”
壮汉身形微微颤抖,轩禅眼眸兀自开阖;那一瞬他好似看清了老乞丐模样的面容,但好像又看不清。不过无论如何,对于那模样他都有了些许的印象,好似在哪里见过……
空谷幽梦般,绿袍少年拿起了冰块之上的那根柳枝,待其招摇间露水化作了霜雪,少年一身青绿长袍,白玉冠,世界风采摇曳,一把红伞大开……
他看见了,看见了那破碎的世界碎片,里面有一少年,与他无关;壮汉悲悯一笑。难怪叫这少年来交易;但是向往自由的囚犯依旧还是囚犯,却因向往自由,而活得不如囚犯。
秦寂,你想让他去死吗。
老乞丐小酌木碗,轩禅神色迷离,手中蛛丝发寒,坚冰被冻得裂开,土壤中长出一株新芽,左右摇摆。
“能继续讲吗……”青涩少年闭目,壮汉微笑,算作同意。
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不是因为这少年,而是因为那锦衣少年说,天涯不远;而天涯,长有一株并蒂莲,可增长天资造化,汇聚那彼岸天的尸身可扭转乾坤过去,回到那梦魇之前。
彼时,你我或许少年。
一声长叹,老乞丐绾发,霜雪落于两只木碗之中融化,这算作添加筹码,只是不知,这筹码到底加到了天平的哪一边。
少年闭目安神,对面并蒂莲开;
此间霜雪缤纷得刻意了,一片片堆积在大地上,此起彼伏弹奏着盛世的哀乐;听着像情人之间的离别情爱,细听却是一曲国仇家恨的少年热血,再听则是变成了那狂热的信仰,那名曰孤坟自刎的渡江鲜血,最后凝神静听,……呵,不过是一曲哀乐罢了。
那乐声抽干净了少年的力气,肉体黏在冻土之上,老乞丐终于是开始讲述了。
他讲得是那茫茫人海中的圣洁白莲,说得,是他最后刻在崖壁上的断肠曲。
世间诳语出少年,世间悲情浪人寻,世间悲苦乞儿语;只是这天下乞丐何其多,为何我总是能遇见你们;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便就于那一把红伞的模样。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已然是抛弃了天骄的外衣,为何又让让我明悟,我可能拥有的光彩。
我不愿在这被你们戏弄了。
绿袍少年长发散乱,不再去听对面壮汉的吟诵之语,他在替他遮蔽那大能者的意思,只为了让他拥有一颗独立的神识,而不是一只被下套到东奔西跑,却自己为自由的猎犬。
霜雪划过轩禅的衣袍,最后无力地坠落于坚冰之上,老乞丐的嘴角落下七滴鲜血,对应了远处长褂少年手中的七卷金线。
但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便知道,剩下的无需再多言了,他必然是明白的;就如他来时递于自己的那一壶癫酒;他知道,里面是空的。
望着那少年的背影他知道,交易完成了。
只是那风雪,一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