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洛城小年的风貌,而不是例行保护。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他们是保护过很多人,但还是第一次接待天骄,前人也没有经验总结,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保护,只能是随机应变;再者能对绿袍少年动手的,城主府的衙役们也一定是守不住的,他们的能耐最多不过扯北宸的大旗了做威慑罢了。
想到这衙役们吃饱喝足地揉了揉肚子,望着那于柳树下渐行渐远的少年却又有些郁闷,拿不定主意。
但愿,此行安稳。
其实只要是没人觊觎这绿袍少年的现状,那么这护送便是最轻松的事情,但若毒蛇腾起,那他们这些人就根本不够死的。轩禅的重要性使得城主府和锄宗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他的身份是忌惮,但是想管想出手的人也不少。
其一是想给北宸找麻烦的。如今这绿袍少年四方瞩目,若是夭折在北宸难保没有风浪,而洛城的半个实质是监狱,想通过轩禅来惹麻烦可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其二便是夺舍。虽然天南村的事情还没有传开,但洛城鱼龙混杂,有心人想要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从这一身绿袍的破罐子上取得什么也都是有手段的,毕竟天骄之所以为天骄全然不在境界上体现,只要他们熬过了诅咒其价值便等同于一位帝君,甚至尤有溢出,而取得天骄的机遇,这对于非天骄来说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用那机缘不论是打破自身的桎梏还是得到法则的庇护,都是等同造化的东西,那万千的可能性必将使得有心人飞蛾扑火般降临!
其三是为要挟。轩禅的身上下注了多个赌局,将此拿捏于手掌中,不管是左右逢源还是孤注一掷,都有妙用。
无奈摇头,十二衙役分散开来继续跟随着,中心少年绿袍浮华,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自有气魄,看着便不一般,路上商贩微笑照面,口中贺道“恭喜”,喜气洋洋。
绿袍少年淡笑,看起来不如孩童稚嫩天真,不如少年风华正茂。
青涩得恰到好处,尚能玩闹。
少年游行大笑,胸中丘壑三千,散发成癫,颇有“九阁”之一蓬莱子弟的风范。
浪人酒癫,遥望九天青月,何处是人间?披袍散发,浪荡红尘野狗,吾辈是少年!
哈哈哈!快哉,癫酒!散发酒癫!
少年手抓烧鸡,饮奶,微醉。
一路红火灯盏,少年西部疾走,身后有一头老牛慢悠悠。
他跟上来了。
他叫悭行,他来自蓬莱阁。
他的道号叫蝴蝶。
他喜欢别人听见自己这道号就笑。
他不喜欢喝酒,只喜欢往牛奶里下药。
适才望见这一袭绿袍,他便如见知己般欣喜,恨不得拥奶上前痛饮。
只可惜,奶里有迷药。
少年魂醉于牛背之上,悠悠,如老马一般西去。
青牛扫尾,老马接蹄,此时洛城西部一墨袍书生依靠着老马茫然四顾,不知在找寻着何人,手里紧攥着一份书于牛皮纸上的书信,神情有些焦灼,似是害怕此行的失利,但那对陌生环境的害怕却让他矗于原地不敢动弹。
洛城西部的名头之大,书生最是知道,什么邪典小说,鬼怪志异将这里描绘得犹如炼狱一般,奉行丛林法则与原始祭祀,凶残得一塌糊涂,他是个书生,他最是明白其中的恐怖,但纵使他喜欢看这类书籍,却不愿将自己变成别人笔下的主人公,端是折磨!
墨袍少年抓了把头发,打量着四周无序的房屋,伸出手牵着马匹的尾巴四处游走,希望那乞丐能快些出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少年不断祈祷,不断鞠躬,生来便没有哪一次祈祷比这次更加得虔诚了,眼前若是能有一个供给跪下的蒲团,那便是十足的信徒模样了。
看了眼身侧少年,老马甩了甩尾巴,神情嫌弃。
把脏手拿开,尾巴都给你弄脏了!
白马哼唧一身,身侧这少年大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倚仗,婚令摇摆,也不怕别人抢去,或许是有些怕那长景楼的红衣小姑娘,每次言行提到都只敢用“祖奶奶”代称,求饶的动作十分熟练,也不知他是如何在墨道上有如此高的成就的。
老马反刍嫩草,一脸得享受。
你小子慢慢祈祷吧,我先吃会。
马匹侧头微眯双眼,做飘飘然状,身侧少年似是累了,靠在马匹的身上竟然睡着了,嘴角垂涎,看起来是个好梦。白马咽下草叶,于黑夜中睁开双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气,安神入眠,不一会又慢慢正经,转过视线看向那旗杆下的老乞丐。
老马的睡意慢慢散去,皱眉严肃,紧盯那一身落魄囚衣。
洛城西部名头最大的,是那流浪狂徒,但能耐最大的,是身前这老乞丐。
他能耐有多大?不知道,据说上过天下过地,哪怕现在落魄了,却也是地面少有的得道大仙。
不理会靠着自己酣睡的少年,老马往前走了几步,后腿一蹬将那少年踢上屋顶,书信落于马尾之上,老马缓步向前,口中咀嚼着嫩草,反复咀嚼反复品味,不一会便飘飘然颤抖,停下步伐,也不再理会对面那老乞丐,低着头暗爽,于巷道中自我陶醉。
看着老马毫无戒备的模样,那衣衫残破的老乞丐看不下去了,流里流气地上前走来,伸出手整理了一番肮脏的辫子,似是感知到危险的来临那白色瘦马慢慢回过神,一脸得疲惫与厌世,漫不经心地反刍嫩草,与那老乞丐大眼瞪小眼。
两者立于阴暗之中,老马干净腥臭,老乞丐邋遢却无异味,嘴角叼着草茎不屑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老马,“瞅啥呢。没挨过揍啊!懂规矩吗!”
“瞅你呢。没挨过!不懂规矩咋地!”老马开口,嫩草落地半空乱飞,喊叫声中气十足,理直气壮,一时间老乞丐不知道说些什么,愣在那,撸起袖子也不敢动手。
气人!
老乞丐吐掉嘴里的草根,不再去看消瘦白马一眼。
打不过这老东西。
烦躁间他摔了鞋子,赤足大地,上前将马尾上的书信取走,“行了,滚吧。”
“滚哪去。”
“嘿!我说你,没挨过揍是怎么得!”
“没挨过。”
“……行!没挨过就没挨过,真的是,缺少童年!”老乞丐悻悻地走远,老马甩了甩尾巴兀自反刍,不一会凉风起,墨袍少年哆哆嗦嗦地起身,四处看了看也不知人在哪里,楞在屋檐上冻得不知所措,看起来有些痴傻。
许久,他露出了一副惨淡的笑容,在冷风中萧瑟孤寂。
原来,这便是洛城的西部吗……
好一个人吃人的地方!
我明白了……
霖昶半跪在瓦片上,嘴角邪魅,随后冻得像一条黑狗,趴在屋檐上痴傻地笑着。
大约,是被踢坏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