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又喝了一口米酒:“是的,你说的对,我们的意图就是让伪元杀死林上人,因为伪元奸细肯定发现了太后是假的,而玄义号单独出逃,很可能就是太后和陛下还在玄义号上。事实上,玄义号也确实有陛下在。”
气氛忽然很冷,炭盆里面的木炭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随后,周围一片欢腾:九连环,第二个三色九连环,更高,更漂亮了
焦俊青脸色发青,看着九连环消失的地方:“老师,我们都会犯错误,你这也是为了大宋”
张世杰粲然一笑:“俊青,我今天能够教给你们的,是一门特殊的功课,若是还会有机会,我愿意用一切来弥补这些。但是现在,只能把情况说出来,我不能憋在心里,不能带进棺材里面。
实际上,玄义号,本来,就是逃不出去的。”
张全忙问:“爹爹,为什么?”
张世杰端起一碗米酒,一饮而尽:“因为,他们去攻击了伪元都元帅的旗舰,舰队。”
张世杰不禁眼圈红肿起来:“想我张世杰,一生光明磊落,希望复我家邦,能够名垂青史,平生自诩学富五车,诗书传家,即便小节或有无奈之处,大节从未有亏。哎,你们瞧瞧,到了真正危难关头,我是何等小人戚戚,惺惺作态,错一,或有突然,错二,或是力有不逮,错之再三,而林上人却一而再,再而三,永远向前,毫不畏惧,连上那玄义号一船的人,他们或许只有不到一百战兵,若是发生跳帮战斗,不出一刻钟,屠戮殆尽,绝非虚言。
那船上,还有二十多个宫女,两百多匠人,一百多桨手,他们就冲向了敌军元帅的舰队。
情何以堪呀,我,我不是人呀。”
张全、焦俊青、张福寿都泪眼婆娑起来,只是不知道如何劝解。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从海面向天空优雅地飞过,喧闹声轰然响起:是绿色,又是绿色传信火箭,还是那么高,那么漂亮,肯定还是刚才的九连环,第三次九连环了
张世杰右手指向九连环:“你们看,第三次九连环”
焦俊青面色复杂地说:“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施放九连环,是想告诉我们,太后安然无恙,他们正在想办法,他们想告诉我们,让我们安心,要坚持住,坚持到他们过来,或者我们过去”
张福寿说:“真义士,此汉唐之风也!”
张世杰注目片刻,焦俊青又说:“老师,林上人必然是原谅我等,您身系十万将士,此也情有可原,为今之计,是速速派出联络官,斥候兵,以便”
张世杰点点头:“俊青说的不错,我此前已经派出张子义出去,但是不能让张全离开我,否则军心动荡。
现在我就要告诉你接下来的秘密。
伪元的奸细也许发现了什么,他们躲开我们正面宽广的防线,几乎就在我们真正中枢的位置,两路夹击,挤了进来,这其中战术我也不提了,他们几乎没有犯什么大的错误,直到挤压我们到了关冲冲口,峡湾和关冲崖,这里我们其实有岸防炮位,是有利于防守的。
丞相与我意见相左,留在战船,升起了将旗,以身殉国。
我们岸上的炮位,被伪元的骑兵和弓箭兵趁黑抢夺了一部分,最后我们基本全面失手,炮位全废了。
现在对我们极为不利的是,伪元已经打通了一个从西岸到关冲峡湾的水上通道,而我们的水军暂时难以切断,他们可以慢速但源源不断地运送士兵和粮秣兵器。
但是,天可怜见,我的外甥韩子正第二次和第三次来劝降,我询问了解到,韩子正和他们的汉人护兵,说出张珪起先耀武扬威,后来有传令兵过来,张珪脸色不好,但是吐鲁克非常高兴,接着就急匆匆又派出说项。
我就明白了,张弘范这厮,很可能被玄义号攻击了。至少他们无法联络上。我跟他们要都元帅的承诺信,他们都大发雷霆。
那时候,我就想好一个计策,不是殉国,而是干掉他们几个核心大将。
但是不抱着殉国的决心,恐怕不仅干不掉他们核心大将,连自己带将士们也会搭进去。”
这时候,第四轮九连环,又开始发射了。
张世杰咧开嘴笑起来:“林上人,没有怪罪我,他没有怪罪我!”
张全问:“爹,你怎么知道?”
张福寿说:“少公子,林上人用那么高,那么大,那么亮的九连环,已经放了三遍,现在放第四遍,已经不是在传信,而是告诉我们,太后在,陛下在,玄义号在,林上人在,他们一直都在,而且,至少现在伪元还没有攻陷他们,他们状态好得很。老爷,咱们往红关垭那里过去吧。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哇。”
张世杰脸色立刻就变了:“住口,张福寿,你,算了,你也是无心之过,只是,你既然是我张家的老人,切不可这样坏了我的名头。”
张世杰缓了一下:“你们猜猜,林上人会发射多少九连环?”
张全说:“爹,这哪能知道呢?林夕他们可能用的是搬到船上的军器物资做的九连环,这个东西想必是比较费材料,他们还,那啥,做的很新奇,那必然更要靡费。哎,他们或许用这种方式引诱我们过去,好报仇也说不定呢。”
张世杰一脚踹在张全腿上,立刻把张全踹的跪在地上:“孽畜,我张家的忠孝仁义智勇双全诗书传家的家训,你全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吗?”
张福寿立刻挡在张世杰脚前,偏挡着张全:“老爷,老爷,息怒呀,这可是少公子,您的家业子孙,还等着少公子继承呢,少公子不过是少年人的心性,跳脱一些,也是有的。您今后多多管教也就是了,终究有长大的一天不是。”
张世杰恨恨叹了一口:“福叔,你总是这样护着他,须知道严是爱松是害。”
张全说:“爹,我也是为了你好,那林上人既然战力强大,太后、陛下又被他接了去,焉知道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呢。要不然,放了三遍足足就够了,他还要放第四遍,明摆着事出反常即为妖。”
张世杰气的站起来,又要踢张全,张全一看事态不好,连忙兜圈子起来,张世杰眼看着左右追不上,把手里的米酒杯子朝着张全投掷过去,张全躲闪不及,那张世杰本是个武将,一杯子结结实实,砸在头顶,眼看着鼓起鸽子蛋一般大的血包。
张福寿毕竟年纪老迈,这才抱住张全的头在怀里,连声说:“老爷,虎毒不食子呀,虎毒不食子呀,您消消气,消消气,老奴给您赔不是了那个,您看,我这不是,给你赔不是了吗。”
张世杰气地说:“福叔,又不是你犯浑。算了算了,俊青,你估计林上人会放多少个九连环?”
焦俊青说:“实足实的,谁也没法判断,不过,或者林上人会放九个九连环。”
张全一听:“你瞎说,九九八十一个,他们那么一个火箭,三四个神火飞鸦都不一定做得出来,我实在军器监看过的,就按照三个一只,他们九九八十一个,就要三八二十四,一三的三,嗯,二百四十三个神火飞鸦。”
正说话间,第五组九连环的第一个绿色传信火箭,又升腾起来了,现在两军都暂时停下了对垒攻击,而张全也闭上了嘴。
张世杰突然看到些什么,连忙站起来,非常严肃地说:“张全,你带亲卫这样布置,一会伪元的队伍来,我会出来呵斥,你们就向山脊上面撤退,一直退出至少两百步外,不得有误,坚决不许和伪元发生冲突,我骂的多么难听,都必须遵守,你能做到吗?”
张全说:“是军令吗?”
张世杰说:“当然是军令,但是我不能给你任何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