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哟,早上好啊,大哥!”
这个粗犷的声音,罗洛夫皱着眉头,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看来电显示。
“海迪么。”
“是啊是啊,大哥最近还好?”海迪讨好地问道。
“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许还能好点。”
罗洛夫跟海迪不算熟,准确地说,是对方硬要跟自己套近乎。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刚入海洋市场的海迪,经验尚浅,在一笔买卖里,被对方套路,损失了不少钱。虽说报了警,但处理起来需要时间,他手头的资金却已经周转不开了。
情急之下的海迪,一度想到卖掉刚买两个月的船。不过没几天,他就收到了好消息。
有几个商务局派来的人,挨家挨户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政府帮助。海迪不知道为什么商务局要搞这出,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把自己的遭遇上报了。
没想到第二天,罗洛夫便亲自登门,送来了一笔钱,比他损失的还要多一些。当然,案子还没破,这是罗洛夫自掏腰包。
海迪感激涕零,之后又经过一些事,他弄到了罗洛夫的电话,在电话里好一通感谢,也不管罗洛夫愿不愿意,硬是要送对方一些海鲜作为报答。
直到现在,海迪也不知道,罗洛夫之所以破天荒地登门送钱,是因为马上就到国庆节了。
十年前那个国庆节,世界政府派了120人的代表团,来参加国庆庆典。秋山市是代表团必来的城市,罗洛夫这么做,只是想确保那些码头和市场不会出现骚乱而已。
没想到,这个操作引来了一只跟屁虫。
从那以后,每逢节假日,海迪都会给罗洛夫送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就单方面混熟了——罗洛夫可没打算和一个渔夫熟络。
“也是,大哥日理万机,我就长话短说啦。”电话那头,海迪厚着脸皮说道,“其实,我们今早捞出个好东西,想送给大哥!”
“又去‘郊区’了?不会是大号的牡蛎吧?”
“瞧您说的,那种东西哪入得了您的眼?这次捡到的,是艺术品!”
罗洛夫眉头拧成了结。
“艺术品?”
“您一看就明白啦,我现在给您送去?”
也许是闲着没什么事,罗洛夫涌起了一丝兴趣。
“那就送到我家好了。”
“没问题!”
放下电话,罗洛夫驱车赶回家。
别墅里没有人,两个女仆陪着老伴出去逛街,凯恩和塔琳妮也被起早赶来的露娜和阿克亚接到公寓去了,罗洛夫干脆不进屋,只在院子里等。
几分钟的工夫,有小货车停在院外。这辆车的货厢是个冰柜,专门用来运送冷冻食品的。罗洛夫下车走过去,海迪也从车上跳下来。
“来吧大哥,给您看看!”
“哼,你小子还懂艺术?可别是哪艘沉船掉的零件吧。”
“怎么会呢?大哥品味这么高,我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海迪一边拍马屁,一边打开冰柜。
“您瞧,就是这个!”
柜门左右张开,里面的东西,映入罗洛夫的眼帘。
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还真是,挺有意思。”
“是吧?”海迪得意地说。
“不过,怎么看都像个棺材啊。”
海迪有点语塞,其实他最初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呃,只能说像,里面不一定是什么呢。”
里面?有道理。罗洛夫望着眼前的东西,好奇心再次被激发。
这东西长两米,高半米,方方正正,非常像棺材。但它不是木制的,而是……冰制。
整个棺材,如同是从巨大的冰块里雕刻出来的一样,对,用冰雕形容它更贴切。侧面都是婉转灵动的纹理,刻得不深,非但不影响冰雕美观,反而与它融为一体,看上去毫不突兀。
更有趣的是,冰本该是透明的,但这个冰雕,有点说道。罗洛夫感觉,光线射进冰雕后,又被原路折射回来。从外面只能看到亮闪闪一片。
他迈上冰柜观察,发现冰雕最上方约15厘米的一层,和下面的部分之间,有一道缝隙。看来,这冰雕是有盖子的。而从这里依然看不到里面。
盖子表面也有纹理,但不是花纹,一个一个大小相近,竖着排成四列,这很像文字,一种罗洛夫从没见过的文字,或者是符号。
也许应该叫它,符文?
忽然,符文隐约亮起一丝蓝色的光,转瞬即逝,罗洛夫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试着去推盖子,手接触到冰雕时,肉体的温度瞬间降低,一股仿佛要冻结血液的寒气,刺入手指。罗洛夫忍着疼,推了一下盖子,纹丝不动。
有意思。他缩回手,满意地点着头。
“还不错嘛,海迪。”
“真的吗?太好了,您相中就好!”海迪开心地说,又换上了小心的语调,“那您看,明天就封海了,能不能……”
“不能给你开小灶。”
罗洛夫跳下车,干脆地回答,见海迪面露难色,又话锋一转。
“不过呢,你的东西要是不好卖,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个销路,放心,不用你打折。”
听了这话,海迪脸上多云转晴。
“哎哟,那太好了!”
“行了。你跟我把这东西运到锡兰大学去,等卸了货,你就可以走了。”
“没问题!”
在货车前往学校的途中,罗洛夫打了几个电话。等车开到学校门口,他叫的人已经到了。
凯恩,塔琳妮,安多拉,还有阿克亚,旁边停着阿克亚的警车,是它把大家送来的。
本来罗洛夫也叫了利奥和露娜,不过特殊分队今天已经商量好,要在利奥家里聚餐,给凯恩和塔琳妮接风。这会儿,两人正按照塞丽雅临走前留下的一本食谱,在大街上采购食材呢。
罗洛夫看着几个人,目光落到了安多拉身上。
“石板的事,怎么样了?”
安多拉那表情是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
“完蛋了。我们好不容易把石门挖出来一部分,结果发现它已经碎成几块了。看样子,里面的石板八成也废了。”
估计是被迪米特那一招烈日惩戒波及了吧,罗洛夫也跟着苦笑。
“那你节哀顺变,我会跟学校再说点好话的。”
“多谢罗洛夫爷,今天召集我们是有任务吗?”
“不算任务,只是我有个小忙,让你们帮一下。”
罗洛夫叫海迪打开冰柜,当冷气从里面滚出时,众人的表情就跟罗洛夫刚看到冰雕时一样,塔琳妮还瞪大了眼睛。
“真漂亮,这是什么啊?”
“简直像棺材。”凯恩脱口而出。
“还是叫冰雕比较好吧,”安多拉说,“不过这做工真是奇特,怎么亮闪闪的?”
“我猜,里面有东西,”罗洛夫说,“因为上面有盖子。”
安多拉跳上冰柜,仔细一看,还真是。
“那么罗洛夫爷,是打算把这个捐给学校展览吗?”安多拉笑着问道。
“哈哈,就连我都能看出来,这不是文物,展览做什么?我是想让你们把它打开。”
“打开?”
“对啊,万一里头有别的好东西呢。”
“直接用火烤怎么样?”阿克亚马上说道。
罗洛夫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冰雕我还打算留着呢,挺好看的。”
“可是天一热的话,恐怕留不吧?”
“也不一定哦。”
塔琳妮回答着阿克亚的问题,阿克亚忽然发现塔琳妮的眼睛,刚刚有些发白——她用了强度不高eis,发现了这个冰雕的秘密。
“这是个exp制品,也就是说,这些冰是用exp维持形态的,不会轻易融化。”
“所以就想麻烦你们一下,”罗洛夫继续说道,“塔琳妮处理exp制品有经验,还有安多拉,也擅长精细操作,这个活,没问题吧?”
“当然!”
塔琳妮和安多拉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几个人坐上货车,货车开进校园,来到最东侧的第十教学楼。这栋楼是使用频率最低的教学楼,它的地下,就是锡兰大学exp研究组的一个实验室。
研究结束后,重要设备都撤走了,只剩一些校方提供的东西。罗洛夫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今后让塔琳妮接管这个区域,把这里变成她的专用实验室。
众人用电梯把冰雕运进实验室,罗洛夫嘱咐了几句,便坐着海迪的货车,回家去了。
实验室还有少量用于解析exp制品的设备,工具也还算全,零散分布在这间20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塔琳妮扫过一眼,便轻车熟路地摆弄起来。
“那,开工吧。”
确认过手中的工具,塔琳妮和安多拉便忙起来,阿克亚和凯恩立在一边,显得有些多余了。
“我还要去巡逻,凯恩,”阿克亚看了看手表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给他们打打下手吧。”
“那好,随时联系。”
阿克亚独自走出教学楼,回到校门前。他靠着警车,舒了口气。右手用力握拳,又慢慢松开。
刚才搬东西时,他明显感到使不出劲。现在也是,肌肉怎么也绷不紧。
昨天检查过后,医生很严肃地说,他的身体有被exp侵蚀的迹象,并且在全身多处肌肉都有残留exp,就是它们影响了肌肉的正常机能。
ns启动时,exp会融入肉体进行强化。强化结束后,在使用者exp抗性,和ns自身的exp回收机能的共同影响下,exp会重新回到ns里。
但如果不节制使用,人体的exp抗性会在短时间内降低,接着就会出现exp无法收回,残留在身体里的情况。
医生给阿克亚进行了exp清理,不过也没法完全清理干净,剩下的只能靠肌体的exp抗性,慢慢排出。
即使全部排出,exp对肌肉的损害也无法马上恢复。这意为着接下来的任务,阿克亚恐怕要缺席了。
他郁闷地叹着气,心里念叨着,最近不要来什么紧急的任务。
“您,好,警,察。”
耳边传来一句很蹩脚的问候,阿克亚侧过身,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男子。
黄皮肤,黑眼睛,戴着顶棒球帽,从帽子后面,流出一头火红色的长发,一身有点破旧的衣服,肩上挎着个马桶包。他一手按着帽檐,一手抓着马桶包的绳子。
看来,是个南联盟人。
“您好。”阿克亚礼貌地说。
“请,问,这里是,锡兰,大学,吗?”男子又用不流利的安格语问道。
“是。”
男子点点头,望着面前的校园,过会儿又问道。
“请,问,这里,呃,玩钱的,最大的,地方,是,哪?”
阿克亚皱皱眉,稍加思索便猜出大概。
“您是想问,最大的赌场是哪,对吗?”
“对对对。”
“应该是蒙特卡拉吧。”
“蒙特,卡拉……”
“来。”
阿克亚去车里拿出纸笔,把蒙特卡拉的名字和地址写下,交给男子。
“就在这里。”
“谢,谢,您。”
男子说着谢谢,又握了握阿克亚的手,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阿克亚站在原地,多看了一会儿,钻进车里。
那模样,那打扮,怎么看都是个社会闲散人员。所以,阿克亚才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那男子的手,为什么像钢铁一般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