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姑母还没什么感觉,但她突然有点不喜欢她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恩怨,却听得出来,姑母的意思是想砸了齐先生的饭碗。
等温静姝离开后,齐先生继续给她们上课。
今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
齐先生宣布下课后,突然道:“见宁先留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温见宁一怔,突然心有灵犀一般地知道了一会齐先生要和她说什么。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问齐先生回信的事,可又怕问多了会让齐先生烦,只好一直按捺着内心的冲动。今天被齐先生这么一叫,心里不由得突突地直跳。
见宛她们下课后就跑出去玩了,屋里只有齐先生和温见宁两个人,静得落针可闻。
齐先生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小心地开口道:“见宁,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温见宁看齐先生的神色不对,心里已有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仰着小脑袋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先生,是我舅母的回信到了吗?”
齐先生一脸愧疚道:“很抱歉。”
温见宁的心陡然直直地往下坠。
齐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仿佛从天边飘来:“我托去送信的人来了消息,说你被温家接走后不久,明水镇那里去了抓壮丁充军的。你舅舅他听到风声及早跑了,那伙人就直接把你表哥虎生抓走了,还打伤了你的舅母。送信的人去村里找他们的时候,你舅母和舅舅已经离开那里,要去寻你表哥了。”
说完,齐先生一脸歉意地看着温见宁
她也没有想到,短短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明家就出了这么多变故。送信的人甚至没能见到明家的人一面,也没有打听到他们的下落,彻底失去了明家人的音讯。
温见宁半晌没有说话,久到齐先生以为她要一直这么站下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轻声道:“谢谢你先生,我先上楼了。”
说完她不等齐先生回答,转身落荒而逃一样走了。
齐先生看着小小的身影踩着沉重的步伐,最终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温见宁没有下楼吃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当天夜里,温见宁发起烧来。
贴身照看她的春桃对她的事从来不上心,自然没有及时发现她的情况。一直等到第二天众人吃早饭时不见她下楼,梅珊这才让人去催了几次。去敲门的丫鬟始终没听到房间里有回应,这才察觉出不对。等众人撞开门一看,才发现温见宁已经烧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了。
温静姝当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念着是从老宅来的人,之前她们说你好吃懒做,我也不说什么,只当给你脸面。没想到一个当丫鬟的,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你贴身照顾竟然看成这样。”
春桃被骂得战战兢兢,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
温静姝当场把她赶去楼下厨房做粗活,换了另一个丫鬟贴身照顾温见宁。
不一会,家里请来的医生赶到,给温见宁量了体温,察看了她的状况,给开了药,说是问题不大,等退了烧人慢慢养着就好了。送走了医生,丫鬟们轮流在温见宁床前守着。
和她生来柔弱的娘相比,温见宁从小就很少生病。
这一次却是真的病来如山倒,一脸几天都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她一会梦见自己还在平桥村,站在河滩上远远地看见了明家的那条小破渔船。
天起了大雾,岸边的芦苇荡上飞着白茫茫的芦花。船上吊了一盏昏黄的小灯,会呼吸般一亮一暗的,仿佛是萤火虫的光。她光着脚涉水向着渔船不停地走,可怎么走都到不了跟前。
又一会,她梦见自己还在那艘荷兰轮船上。
海上起了风浪,船颠簸得厉害。她整个人被摇晃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也和现在一样生着病,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昏沉中,她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治不好了,扔下去吧。”
有人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脚,把她扔进了海里。
扑通一声,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从噩梦中惊醒几次,又因为发热而昏睡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难受得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在外人看来,她满脸通红、眉头紧皱,在睡梦中哭得有几分可怜。
等人走了,梅珊坐在她的床边跟她说话:“平日里看着心里有一百一千个主意,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呢。我四五岁的时候就被亲爹娘卖了,像你这么大那会,已经在那下九流的地方讨了几年生活。看如今,不也还好好的。”
梅珊向来心思玲珑,她看温见宁病得突然,前一天晚上又不肯吃饭,很快猜出她很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再一去问了齐先生,当即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不知道为什么,温见宁人陷在梦境里无法挣脱,头也昏昏沉沉,偏生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偶尔能感知到坐在床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梅珊这一段话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温见宁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不,她和梅珊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