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焱这才走了。
横竖睡不着,穆典可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廊下美人靠上看天。
入冬了,月淡云微,参宿星悬于西天,格外明亮。
她倚栏想着心事。
玉儿是石女……一整天了,她仍脑中震荡,不大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玉儿是那样善良包容的一个女子,应得老天善待,竟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默默承受这样的苦楚。
她的眼睛也瞎了!
想到这一点,穆典可的心就冷,就硬,喉头哽阻,像吞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她直想掉头冲进穆沧平房里,夺了他的剑,将他的肚肠剖开,挖出那颗心来看看。
可是做不到。
像从前的很多年很多天,没有能力做更多事的时候,就认真做好一件事——活下去!
许是这个念头的驱使,她渐渐有了困意,竟在后半夜到来之前睡着了。
第二日便起得早。
去松华院一路听见不少人窃窃议论——歆白歌昨日去松华院接走穆岚未果,直接回翠篁院让穆子建写了份休书送去。
“这是跟上家还没散,就找好下家接手了么?还是亲兄弟。”有好事的妇人说道,“真是有手段啊。”
穆典可的心沉了下去。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穆岚不止是赖上了穆子衿,更重要的是,她是如何做到让一贯守规矩人伦的穆子衿为了她强出头,拒绝了歆白歌把人接回翠篁院的正当要求?
“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穆子衿把煮好的面放在穆典可面前,又摆上筷子,“趁热吃。”
穆典可不动筷,只看着他。
“我不会留她多久,等她伤好,就让她走。”穆子衿说道。
“所以你是想保她的命?”
“是。”
“那你为什么觉得,穆子建就保不住她?”
穆子衿沉默。
穆典可想她猜到了原因——穆岚不能回翠篁院的原因,还有穆子衿被叮嘱不能告诉她的原因。
“我想见见穆岚。”她说道,“一些事情,要当面问她。”
穆子衿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穆典可说这话的语气,也根本不是同他商量。
她没有心情吃面,推碗站了起来。
穆岚穿一身荼白中衣,披散着鸦瀑青丝,倚坐床头。
美人毕竟是美人,脸上落了疤,病容憔悴,也还是美的。
从前,她就是靠着这副未语先颦,楚楚可怜的风姿让多少人为她痴迷癫狂,让穆子衿对她爱得刻骨。
一个女人,可怜到同为女人的大多数人都难抑怜惜之情,更遑说男人了。何况这个女人还生得美丽。
“跟我就不要装这副样子了。”
估摸着接下来的对话还长,穆典可进屋先找了把椅子坐下了,眼中难掩嫌恶色,开门见山道:“你跟我二哥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穆岚眉宇轻愁散了些,还是柔弱,全无当初刺杀穆典可时的嚣张和凌厉,“有人要杀我,我害怕,子衿让我养好了伤再走。”
看来两人口径统一好的。
穆典可冷冷笑,“有人要杀你,你不去求助你的义父,求助穆子建,偏觉得只有小叔子能帮你?”
“大哥给了我休书了。”穆岚分辨道,“我和子衿已不是叔嫂。”
穆典可像吃了一口苍蝇,“我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学得一身好诡辩。在歆白歌给你休书之前,你还是穆子建的妾,他穆子衿有什么理由阻拦自己的大嫂接走他亲哥哥的妾?!”
穆岚默不作声。
“你不说,我替你说。”穆典可眼神愈厉,声音至于冰冷,“因为你告诉他,给你下的毒的人是穆子建!穆子建要杀你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