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忙活。
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穆子衿这样一个松姿鹤形,风致难喻之人,居然也会蹲在灶膛边添柴,熟练地切菜。
“从前觉得我二哥这样好风啄人,只宜在松下弹琴,或伴清泉读书。”穆典可道,“现在看你下厨,又更有别的味道。”
穆子衿笑了一下。
他寻常不笑,面上线条过分冷硬分明,仿佛更适宜绷着,像雕像。但笑起来也是好看的。
“饮食之人,哪能不沾染烟火。”他道。
“得也是。”穆典可道:“林下高士虽好,到底清冷零。沾了烟火,就有人味了。”
她看着穆子衿一笑后又恢复寡淡的容色,一半吹捧,一半撒,道:“二哥你多笑一笑嘛。你看你笑的样子多好看啊。肯多笑一笑,都没有其他男子什么事了。”
这些年,她几乎是脱胎换骨地再造了一遍。但有些脾还是没改:譬如这为了哄人开心,什么好话都能闭着眼往外蹦的毛病。
穆子衿忍不住笑了。
廖十七等得无聊赖,也跑来帮忙,正好听到后半句,大声叫起来:“四,你当心我告诉常公子去。”
“哥哥跟…能一样吗?”穆典可不带怕的,“他才没你的那么气。况且我在他面前也不这么。”
“啊?”廖十七开了眼界:“四你这是两面三刀啊。”
穆典可不悦地蹙眉,廖十七这用词……果然乱七八糟的!作势往上扑,“就两面三刀了,刀你这个告状的长舌鬼。”
廖十七吓得赶紧躲,也大喊,“我就告状,就告状!那你,蓝和常公子到底谁更好看?”
“我最好看。”穆典可道。
“真是臭美!”坐上饭桌,老十七还在嘟囔,往穆典可脸上认真瞧一眼,就忍不住看邻二眼——确实是美得不像话。
穆家的这几个兄弟姐妹,简直是合起伙来把人间美色都瓜分了。
廖十七脑中灵犀一闪,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问:“蓝,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不好?”
穆典可咳了一下,良庆没什么表。
最尴尬的还是穆子衿——虽然廖十七总是这么口无遮拦,这一回毕竟是当着穆典可和良庆的面——他破荒地给廖十七夹了一筷子菜。
“你多吃点。”
廖十七眉开眼笑,给穆子衿回夹了一大块,把先前的沮丧都抛。
“你也多吃点,看你这么瘦。”
穆典可近些子服药养心血,照着简从越的吩咐,每是须得午睡的,饭后少坐了一会便起。
穆子衿送她出来。
“二哥,你要提防大哥。”她嘱咐道。
穆子衿稍愣一下。
穆子建向来待他不友好,这一点穆家宅子里人所共睹。但从前穆典可并没有这么郑重地提醒过他。
他想了一下,应道:“好,我知道了。”
穆典可晓得他是听明白了,转要去,被穆子衿叫住:“四儿,谢谢你。”
他眼里有沧桑和倦色,不是谢她提醒自己防范穆子建,而是为她放过了穆岚。
他更希望穆典可活着,但到底不忍心看到穆岚横死——毕竟两个人曾相依相偎,在他最孤苦寒冷的那一段岁月里,穆岚的出现,曾给过他欢乐与慰藉——穆典可为他,忍受了穆岚的一再挑衅。
穆典可笑了,“二哥,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快乐。至少,不要因为我,而让你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