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二娘说了即将要离开庐州城的事情,正如他所料,她闹了好一阵,然后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神态说:“果然陵哥哥不属于这儿呢!”然后她就气冲冲收拾家伙回去了。
待二娘离开,陵家废墟又变得异常平静。
陵千山悄悄来到废墟后院的假山,他左右环视,确定应该没人跟踪后,抬手摁住假山上一处凸起的石块,然后将其旋转,左三右三后,伪装成石块的钢板咔擦地撑开,露出黑洞洞的暗道。
和岭家的奢华复杂不同,陵家就连石台都修得参差不齐。
三年前,血夜过后的差不多一两个月,陵千山找到了这处密室,里面大概有四五个房间大小,放有怪人嘴里所谓的“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二本功法”,其实抛去不全的、已经落后时代的、乃至需要复原还真工作的古籍外,真正有用的大概超不过六千本。
而这六千本虚数,除去如陵家法门这般强调运用先天元气之外,再除去奇门遁甲、医药秘方、山河宝地、上古奇闻等等,真正可以借鉴、可以锻炼的武学其实屈指可数。之前也说过,陵千山练来,多不过徒有其形,充其量在步法上多变一些。
所以陵千山在这三年中,除去日常的摸索修行之外,还利用密室悄悄地搞实验。在兵械库,他见识到了“火眼神鸦”的威力,并特意调查过,这个世界上的火器大多属于这种,以量取胜更多用来纵火的器具……
那么,陵千山自然也会有所想法。
陵千山轻车熟路地走进密室,从中间的石桌上拾起短筒状的武器。火药的提炼,枪膛材质的选择,细铁丸的打磨,为了搞清楚这些,他用了三年时间,才堪堪做出世界上唯一一把领先于时代、可以进行实战的手铳。
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药和引线塞入枪筒中,然后装填铁丸,随时都能发射。
紧接着,他开始打磨长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还有两天多,他不能浪费每分每秒,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要赢。
赢得属于他自己的未来。
……
怪人站在树林里,悠然地观赏风景。
他之前去岭府,一方面是确认陵千山的伤势,另一方面,也是确保岭家不会搅局。之前负责保护陵千山的护卫,都忘掉了各自的遭遇,魇昧的作用很是出色,怪人决定有时间多调制一些。
怪人伸出手,抚摸着树干上的剑痕。随着一道道剑痕出现在眼前,怪人眼中渐渐浮现少年不顾风雨日夜练剑的身姿。说老实话,他欣赏陵千山,几近怜悯的欣赏。
就像是西域传来的读本中,那个以蜡作翅企图飞天的愚者,多少能让人掩卷叹息。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该是君子的做派,圣人的心思,偏偏在这位少年身上以一种光彩夺目的架势表现了出来,怎么可能不让人欣赏?不让人怜悯?
但他选错路了。
错误的道路,不管怎么努力都是错误。
对这名少年来讲,只有让他放弃,才是正确。如果他死也不改其志,那就索性让他去死吧,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怪人打心底这么想,越是靠近那名少年,越是想要杀死他,这已经不再是任务,而是使命,是责任。
他有责任让少年的悲剧就此终结。
所以,他要陵千山没有丝毫遗憾地去死。
不管陵千山逃避,还是面对,结局都是一样的。
奇妙的是,怪人敢肯定,陵千山肯定会来赴约,而且不会玩弄花招,一个人过来。
三天的时间说慢不慢,说快也快,一晃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正午不到,少年拖拽着孤单的影子,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树林。
“吃了吗?”怪人靠在树下,好奇地问道。
“只吃了早饭,午饭还没有。”陵千山将一只刚宰杀的山鸡扔在旁边的地上,山鸡身上已经裹满了泥,只需要烤一阵就是上好的叫花子鸡,想想也知道必定鲜香四溢美味无比,“这是我从市场买的,等打败了你,问清楚你的情况后,我会伴着胜利好好品味一番的。”
“看来能与那个自称巨门级的皇家护卫两败俱伤,给了你很强的信心呢。”
怪人不慌不忙地说道。
同时,怪人将背上的剑抽出来,随意地挥舞着。
“但是,想玩心战这一套,你还太嫩。”怪人沙哑地笑道。
怪人清楚,陵千山之所以特意带了只山鸡,就是为了能在心战上压一头,故弄玄虚自欺欺人,根本无需理会。
但陵千山胸有成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虚假的成分,他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彼此的笑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游荡在天地间的风,也销声匿迹躲了起来。树林间的缝隙,一点点地被杀气填满。怪人与陵千山对峙而立,名为“决战”的相搏,即将在两人之间裁夺……
谁生,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