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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琪在车子里依然揪着他不放,嘴里重复念着:“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一起去……”她手里拿捏着那块怀表,松松的握在手心,遥遥要掉下去。
陈晔平俯身捡起掉了的怀表,黑暗中的表身再也显示不出那种刺眼夺目的光芒,唐琪仍旧一只手拉着他,他只得说:“行行行,我什么都答应你。”把怀表原封不动的放到她的包里。
司机就近找了一家旅店,难得的这么晚了还亮着灯火。迎客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盘着髻,暗色的开叉旗袍,提着一盏煤油灯。
一进去时就发现这家旅店有点年头了,墙上的壁纸翘角脱落,光线不足。几个人上去踩的楼梯登登响,好似楼板都在震动。
好不容易把唐琪放到床上安顿好,忽然陈晔平掏出钱来给老板娘说:“她喝醉了,刚才吐了好几次,你帮忙把她弄到浴室里洗个澡,换件衣服,这是感谢你的。”
老板娘见到贵客一下拿出好几张百块钞票,顿时笑颜如花,欣然答应,收下了钱。
陈晔平走进自己的房间,狭小的四格间,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只有一扇小格窗。这间房间因着光线不足,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顿时扑面袭来。可是却在空气中闻见淡淡的栀子花香,向窗台一看,那一盆晚香玉凭着月光泛着隐隐白芒。
浴室在拐角口,老板娘把浴缸放满了水,门的最上口有一块长方形的磨砂玻璃,开着白明灯。
老板娘找来自己新做的旗袍,碧青镶金丝的倒大袖,她还道:“这件衣服原是我托人让新丽的裁缝做的,但是尺码小了,夫人穿着一定合适。”给陈晔平看过后就哒哒地进了浴室。
陈晔平明白老板娘一定误会了他们是夫妻,但也不做解释,在门外等着。唐琪似乎洗澡也不老实,只听浴缸里的水扑腾有声,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老板娘开了门,唐琪洗完澡后脸蛋红扑扑的,老板娘把她弄出来,陈晔平道了声谢,把唐琪抱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老板娘不知哪里搬来一个暖炉子,放到床边,只说:“这屋子冷,刚洗完澡的人受了凉容易感冒。”唐琪昏睡过去,却一直喃喃自语,陈晔平离近一听,听到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随即答应一声:“我在呢。”
老板娘站在门口,嘿嘿笑道,用劝慰的语气说:“是和夫人吵架了吧……这种事我见的多了……”叹了口气,“我家那口子在的时候隔两天就吵一次,以前他还在的时候从未想过他会这么早就走了……你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珍惜眼前的生活。也别动不动学现在的人要离婚……我看你夫人是很爱很爱你的,我给她洗澡的时候她还在念着一个人名,你姓陈吧?陈夫人喝了很多酒呀,夫妻俩吵架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都要商量的呀。我看你出手阔绰,生的也好的呀,夫人又是这么一个大美人——”
陈晔平再也听不下去了,老板娘一定是以为他们夫妻吵架所以才要了两间房,他打断老板娘,只淡淡说:“我把她当妹妹。”
老板娘僵了僵,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只装作咳嗽两声,下了楼去。
唐琪安然入睡,坦然的阖着双目,眉毛颦松,转个身自己把被子往上拖了拖。
陈晔平这时才敢慢慢站起来,环望四周,一盆洁白的栀子花放在角落里,是它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房间里的窗户螺钉生锈固定不牢,无声无响的被风推开,月光洒进东北角,大街上空无一人,无味的风的气息吹进房间,他关牢窗户,无意又看见那盆栀子花,开着四五朵花,还没有绽放完全。
白的像夏天横铺在河池里的朵朵莲花,触及指尖顿有余香。又让他猛然想起白天街上游行的学生,穿着白衣衬衫,无数张热血的面孔,衬衫浸了汗,紧贴着皮肤,却在无意间,他的手穿过一头乌黑的长发,就像天空飘起的白纸,乌发绕缠丝,他的手上却留下了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