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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再刺眼,只能看见大半个红色的太阳开始隐没。

    上山顶的路有石阶,一步步往上走,两旁夹着月季花,此时懵懂半开,色泽亮丽,散着微弱的香气,石阶上长了许多青苔和泥里挣扎着长出来的野花。走到成南亭时,太阳西沉只剩一缕黄昏的光线照在亭子的柱子上。每根柱子上都刻撰着古人的诗句还有题字,夕阳照着几行描摹出的金字闪闪发着金光。

    陈舒翌坐在石板上,眺望着澄湖。孙婉菲站在他身边,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澄湖,只觉得视野开阔。他喝了口水,眼神迷离,眼睛里倒映着幽蓝水面的澄湖。澄湖是六江和阜临的交界处,澄湖之南是阜临,东近六江。此时远远的有几舟船的影子浮在水上,交叉相遇。

    用人很快从别墅提来饭菜,提盒的盖子一打开,鱼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只让人吞口水。孙婉菲坐在一张毯子上,盛了两碗白米饭,陈舒翌坐在她对面,拧开盖子,喝了两口酒,夹了花生米塞在嘴里。

    孙婉菲觉得陈舒翌有些奇怪,歪着头说:“以前我没见你喝过酒。”

    陈舒翌确实不爱喝酒,喝了两口已经面色见红。陈舒翌只道:“今天想喝,这也只是米酒。”

    怪不得有种甜酒香气。

    孙婉菲夹了一块鱼肉,正是美味,就着饭扒拉两口,又舀了两勺豆腐,拌着饭。傍晚的山顶空气是真清透,吹来的风不带一点杂质。澄湖上几艘渔舟亮起点点星火。

    孙婉菲环顾四周,突然一个疑问:“为什么你父亲给这个亭子名为成南亭?”

    陈舒翌吃了饭,喝完玉骨汤,拿过手帕擦了擦嘴。回答道:“这个亭子是二弟出生时建的,故是以他的小字命名的。”

    孙婉菲明白的点头,她差点忘了陈晔平的小字叫成南。她嘴里念念有词,“成南,建山……陈家老宅的那座亭子就是以你的小字提的罢。”

    陈舒翌点头,答句“是啊”,他站起来,骑马的装束显得他的背影宽广壮实,再次抛向澄湖这片延伸出去一望无际的湖。他单脚踩在石凳上,淡淡地说:“好多年没上来过了。”

    孙婉菲脱下外面的马甲,风已经吹干了她汗湿的衬衣。她已经吃得很饱了,又拿来陈舒翌喝剩下的一点点米酒,一口喝了下去。其实她只喝过红酒,学校里的交际会上需要。酒入唇喉,她觉得米酒要比红酒要好喝,带着醇郁的甜蜜。

    暖风和煦,春日的绿草坪上泛着光,草也变得愈加深绿。有几个别墅里的用人空闲之余在放风筝,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拖着两条尾长的尾巴在半空飞行。花园里传来人的欢笑声。

    林妈给孙婉菲收拾好皮箱,拉上拉链。孙婉菲看见窗外飞起来一只风筝,欢喜的打开落地窗,暖暖的风迎进来,她看见几个女用放风筝,却怎么也放不高。

    她放过风筝,于是跑下楼,拿过一个女用手里的风筝线,边跑边拉。女用手遮在额头上,看那风筝在空中越升越高,她们拍着手,有人说:“孙小姐真厉害!”

    孙婉菲于是把风筝线递回给那个女用,对她们说:“要拉风筝线不然放不高。”

    过了些时候,风又大了点,那几只风筝在空中胡乱盘旋,升的非常高,只看得见一个黑点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陈舒翌破天荒的没有公事,按时的坐在餐桌上,陪孙婉菲吃了一顿饭。这顿饭吃下来,自是沉默的多,两人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孙婉菲知道自己待会儿就要走,虽然过一阵子就能再见面,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涌上一种难过。

    她看了看陈舒翌,他吃着饭,发觉自己的目光,于是说:“多吃点,一会儿还要赶两个小时的路,身体会吃不消。”她应着把碗里的饭吃光。

    过了十分钟,李伯过来说:“司机已经在外面了。”

    林妈已经把她的行李拿下来。陈舒翌和孙婉菲一起走出门,那辆黑色的汽车在阳光下发着光亮,司机掉了个头。在这个时候,孙婉菲从林妈手里拿过手提箱,李伯去开了车门。

    孙婉菲进车前,回头对陈舒翌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陈舒翌也从口袋里伸出手,对她一笑。

    车子开了没多远,孙婉菲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陈舒翌仍在原地,只听她的话音随着汽车一路前行渺远悠长,但清脆干净,她说:“我等你——”

    陈晔平坐在沙发里,长腿放在茶几上,他执着手里的高脚杯倒了点红酒,他喝了一口,见大哥进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陈舒翌从眼前走过。陈舒翌本走到楼梯口,又退了两步回来,说:“臭小子,你这么盯着我作什么?”

    陈晔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慢悠悠说:“大哥坐怀不乱的风度小弟真是佩服——你就这么把孙婉菲送走了?”

    陈舒翌解开外套扣子,挂在衣架上,倒也不上前,冷哼一声:“不然怎么样?等着他爹的人找上山来?”

    陈晔平一时无话,只叹息一声,随后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随后只听陈舒翌淡淡的口吻问:“你要去闽恩?”

    陈晔平一下坐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

    陈舒翌的皮鞋换成了拖鞋,斜了他一眼,只道:“那位小姐的电话都打到这里来了,还是我接的,我能不知道吗?诶,我告诉你,去之前一定要回趟家,我还不知你——这几日闽恩有点乱,有大批学生游行,你注意一点,行事要低调。”

    陈晔平略带丧气地说:“知道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