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东暖阁中的颜昼也是满心的忐忑不安。他焉能忘记倪醒与三北书院的仕子、此时仍然还在南门大街上‘逼宫’;虽然初舅父李登对于此事,给自己的‘处理意见’便是立刻无罪开释汪家父子,并且亲自向倪醒许诺:待他登基承继帝位之后,会亲笔写下一封‘罪己诏’,传示幽北三路。
给颜昼出的这个主意,完全是李登‘自作主张’的结果。这也是他的一份私心,事先也没有与任何人透露过此事。他之所以会选择与颜昼站在相对的立场上,凭的是幽北丞相的身份、沈归未来丈人的身份、李家的家主身份;唯独给太子提出这个解决方法之时,他秉持的却是颜昼娘舅的身份。这即是他顾念亲情,也是他心中的一份柔软。
可往往就是这等真正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都是那些所谓的‘逆耳忠言’。心高气傲、胸怀大志的颜昼,又怎么可能采用这个法子呢?
若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释放汪家父子,颜昼兴许还能咽得下这口气去;可如果要在继位之后,连一见露脸的事都没办呢,却反而要先亲笔写下一封罪己诏、还要传示整个幽北三路。此事对于看似前途一片光明的颜昼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极大屈辱!
纵观华禹大陆的历史,曾经颁布罪己诏的君王便已经是凤毛菱角;而且这些曾经自省自责的君王,无一不是在国家遭受天灾之时、或是在强敌的威胁之下,万不得已才会‘归咎自身’的。而且,即便是颁布了罪己诏之后,后世之人对于他们的评价也大多都是颇为不堪的。或许此事落在百姓与朝臣的眼中,是自己在向天下展示自己虚幻若谷的高尚情操;但对于君王本身而言,却是件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
而且,刚刚登基就颁布罪己诏的君王,从古至今还是闻所未闻的事!若是这个‘头筹’被他颜昼拔了去,后人如何评说还不算在内,单说北燕的天佑帝和南康的永嘉帝,也会把他这位‘同行’引为笑柄。
其实,这一点倒是颜昼自己多虑了。因为在那两位君王的心中,根本从未把他这个坐井观天之人,当作自己的‘同行’一般看待。
当李登把自己的亲笔信件呈上、但久久却并未曾听到汪家父子获释的消息之后,原本在此事上还略嫌‘优柔寡断’的李丞相,便彻底的放弃了颜昼这团糊不上墙的‘烂泥’。
今日睡醒之后、颜昼如同嚼蜡一般用过了早膳,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日头,愈加的心焦如焚。当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君王的体面,才会在万不得已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与倪醒定下了这‘三日之约’。时至今日,三日时限已到,自己却还是无法给倪醒与三北书院的学子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躲在宫中不露面呢,那么难免落得个‘自食其言’的骂名;若是亲自出面呢,又实在无言以对三北书院的全体师生……
“难啊……真是左也难、右也难……李昱啊,不如你来告诉朕,如果换成是你坐在朕的这个位置上,这场死局你又会如何破解呢?”
此时正在房中伺候的总管李昱,一听到颜昼的问话,急忙连连摆手说道:
“陛下切莫折煞奴才!陛下是九五之尊,是上天之子,又岂能与奴才这等下人相提并论呢?此等国家大事,圣上来问奴才意见怕是问错了人呐……不过呢,朝中还有文武百官、御马监还有柳少监事,他们都可以为陛下分忧啊!而且,即使他们的法子都不合陛下心意,那么也还有丞相大人可以……”
“够了!”
颜昼才刚听到‘丞相’二字,抬起一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他瞪大了双眼,指着匆忙间跪在碎瓷片上的李昱,怒气冲冲地吼道:
“莫非没有他李登的指点,朕就无法自立了吗?幽北三路在名义上虽是颜家天下,但实际上却已经被郭、李两家权臣钳制了近百年有余!好容易等到他们两家都被断了香火,正是朕大展拳脚的绝佳良机,绝对不能让他再获得插手朝政的机会!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只要举行过登基大典之后,幽北三路就再没有李姓的丞相了!你现在就给朕滚出去,传齐王颜复九、御马监代监事柳执、飞虎军统领张黄羚入宫觐见!朕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这些读书人的脖子更硬,还是我幽北三路的钢刀更锋利!”
李昱一听颜昼这话,也顾不上被瓷片割到血肉模糊的双膝,忙不迭的口称‘奴才遵旨’后,踉踉跄跄地逃出了东暖阁中。不过有些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