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送天后回去休息。”
天后坐在地上暗自垂泪,无尘心里也一阵哀痛,他恨度辰,那毕竟是他的璇玑姐姐,即便她对万千生灵都恶,但对他,永远是无穷止的宠爱。可是他也理解度辰的行为,换作是他,即便不去报复他也永远不会原谅她。
他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知道这一切知道得如此之晚,以至于让他的璇玑姐姐白白送了性命。
度辰极力克制着糟到透顶的心,跟厨房拿了一碗碧梗雪花粥,配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端送到寝宫。
当他跨过门槛之时,抬头一看,雪沁正坐定于桌前等他,那模样,像极了久居于闺中的少妇在等候着良人的归来,只是,他知道,他等的不是他,他也知道,她如此穿戴整齐地坐着,意在和他告别。
“起来了?吃点东西吧!”
他柔声地道,顺手将粥碗递到她跟前,她却伸手制止,握着他的袖子问:
“度辰,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度辰一时未回答。
“我那天从蓬莱回虞渊给云扶取凤冠,中途遇到了魔君,我记得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生还?而且,我记得魔君把我的心挖走了,可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度辰雪白的脸瞬间羞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居然叫一个男人看她的胸。天呐,难怪对方会红了脸。
“额度辰,我刚刚问你司烨去哪了,你没回答,我既然在澄鉴宫,必然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可是我担忧司烨,我要去找他了。”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度辰却拉住了她,把她按回了座位上。
“司烨他已经羽化了。”
“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雪沁看着那一双没有参杂一丁点假意的眸子,悲痛到窒息。
“你一定是在骗我。司烨那么厉害的一个上神,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否则怎么可能会羽化。”
“他是为天界而亡的。”
雪沁不敢置信地抬眸望着他,他看到她眼中噙着的泪花,心生不忍,如实道:
“你被魔君取了蛇胆后,魔界便向天界下了战书,天魔开战了。这次交战和往常不同,他们利用了十几万年前被囚于锁妖塔的亡灵,亡灵刀枪不入,攻无不克,但亡灵的致命点是怕光,尤其怕太阳,见阳光便死。所以,司烨燃烧了自己,击退了亡灵。”
她咬着唇,眼泪如豆往下滴落。度辰又继续道:
“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你的父神,在天魔开战前便羽化了。死因至今都没查出,应该也是魔界所为。”
她开始嚎啕大哭,为什么?早知是如此结局,还不去,不醒过来。
度辰的手刚伸出,便僵在空中,他自己还在迷惑,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拥抱她,去安慰她。她却匆匆抹干了泪,站起了身。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要回西丘了。谢谢你救我。”
他将手伸回,手指收回掌中,掐得拳头留下了四枚雪白的月牙印。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可是仍有希冀。但她最终,还是走了,留个他一个背影,和无穷尽的黑暗。
他有帝位,有权力,更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誉,他若愿意,六界的女人会像狗皮膏药一般地往他身上贴,可那又如何?
他想要的,一直是那个躲在梅花树下半是蠢萌的女子,那个他守了一夜从房里走出来坐到他身边如清风拂过一般的女子,那个不会骑凤凰,趴在凤凰背上一动不动的女子。他知道她此生已嫁作他人妇,他亦知道她终如清风,拂过湖面去留无迹,可她却惊起了他心湖的缕缕涟漪,破碎了他的容颜,纵然漫长的岁月洪荒吞并了所有,可她最初的模样仍镌刻在他的心上。
那件她给他做的衣裳,他如今仍穿在身上,白衣胜雪,映带风月,每一个细密的针脚都令他忍不住想起温柔细腻的她来。她永远不动声色,可他却总在他面前兵荒马乱,他带过多年的兵,也战无不胜,可他终究征服不了她。
他想奋不顾身的从背后抱住她,就像抱住在饥渴皲裂的沙漠偶遇的一颗绿树,他不想此生永远与她只是擦身而过,他想说点什么吧,或做点什么吧,总胜过她悄无声息的告别,总胜过他眷念她辗转难眠,总胜过什么都不能拥有,却渴望拥有的心灵荒野。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从一开始便注定,永无止境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