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细,但很结实。正面有一把锁,比一个瓶盖略大一些。
“治疗结束以后,我会把钥匙交给你。就当是祝贺你痊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对书里的内容,我也并不好奇,就像以前一样。而且只要我乐意的话,可以通过读取医生对这本书的记忆,来判断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我不乐意。
我不想。
这是本能的抗拒。
当着他的面,我将这本书锁进保险箱。他要走时,我忽然提出亲自送他离开。他有些惊讶,表情些许复杂,很快欣然接受了。
这或许是我做过最艰难,但一定正确的决定。
“如果,我从未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好了。”
在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轻声说道。降下车窗,医生给了我一个熟悉的微笑。
我删除了他记忆中关于我的一切。
请忘了我。
我是这样希望的。
可第二天,他仍然出现在了我的会客厅内。
挂着我熟悉的笑,穿着我熟悉的白衣,带着我熟悉的一切。
我感到深深的惊诧。
不应当是这样的……我从未失手过。
“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那轻佻的笑。
“在看什么?我不记得出门前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别开脸。
为什么没有效果,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
我确信,我亲手清理了他所有关于我的记忆才是。他应该不记得我,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地址,不知道我所在的办公室——本该是这样才对。
有什么地方出了偏差?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我不知所措。
“你好像在担心什么?”他很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我“杀掉”他记忆中的那个我。
但不论我做过多少次,他总是记得我。就好像,我手中的这份力量在他面前失去效果。
我开始试着去了解他的内心,试图去读取我以前回避的他的记忆。
事实证明,我可以做到的——我终于有了正视他内心的勇气。
但正视自己的那一份,仍然没有。
这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的。
何况,他的记忆是如此普通寻常的东西。每当我趁他没有看向这里的时候,都会尝试阅读他心中所想的与曾想过的事。
太平凡了,平凡的匪夷所思,平凡地像我曾读取的任何人的记忆一样。
净是些毫无意义的琐事。
尽管那些琐事中所出现的,几乎全部是我的影子。
我想真正杀死的影子。
甚至,我试图修改他微弱的记忆。这样的行为,是曾经的我所做不到的。
例如换掉一些东西的位置,弄错一些日子,或是增加一些不存在的事。
所有的事,都实现了。
唯独那一件不行。
我隐约感到,在他的记忆中,“星云”是无法抹去的事物。
这不合理。
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一个人产生自杀的念头。可为什么……抹消我自身的存在,是那样困难。
先前对着自己拿起枪的时候,我曾为此动摇过吗?
夜晚,站在八十二层的楼顶,迎面袭来的风是那样剧烈。
稍微向前一步,它就将我向后推去,这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丝丝凉意中,我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
想让医生忘记我的最初目的,似乎不是这样的。如今的我,就像是为了让他遗忘而遗忘。
我要让他忘记的,也不是“我”,而是他心中的“我”。
是另一个人。
我没有办法杀死她。
时至今日我唯一承认的、我所亲手害死的人,也只有一个而已。
就在这里。
仅仅是一个,也是如此沉重不堪。
这样一来,为了摆脱这多余的感情的纠缠,我只剩下一种方法。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钥匙之类的,我不需要;爱什么的,我也不需要。
那是徒增软弱,徒添伤口的东西罢了。
而那本书,或许会永远地沉睡在保险箱里,也或许会被我拿起来仔细端详。
可我说过的,我这个人,从来没有不必要的好奇心。
里面写的会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没有去猜测过,那不重要。
未来的某一天,我要么将它置之不理,要么还是选择强行将它打开。
如果我真的拆开它,看到上面的内容,我作何感想呢?
如果我不拆开呢?
如果……
他从未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就好了。
-queen「王女」·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