玠跟着宝潇儿来到一间看起来十分宽敞的屋子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少爷。”
顾玠看着满身俗气打扮的女人,眼底满是痛苦,“你为何会在这里。”
宝潇儿颓然的坐在地上,然后哭道:“流放之后,便一路被送到了这里,虽是九死一生,可性命保住了。不过却被发配到这里,成了娼妓罢了。”
顾玠想要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心里却是愈发的痛苦,这宝潇儿是自小便服侍他的人,没想到竟受他的牵连沦落至此。
相顾无言,似乎两个人都格外的沉默了起来。
宝潇儿见他身上衣衫尽湿,忙拿着绣帕替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是侍奉惯了他的,连她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深刻。
待擦好之后,宝潇儿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子,“我忍着一口气,只想着这辈子能在瞧见少爷一会,果然老天爷待我不薄,今日竟成全了我。”
顾玠瞧着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道:“改日我自然会带你离开这里,你可信我。”
宝潇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少爷是人中龙凤,如今深陷池沼之中,改日定能飞黄腾达,将您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顾玠瞧着她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你肯信我,可她却不信。”
宝潇儿不明其意,正想询问,却听见屋内隐隐传来一阵阵暧昧不明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伴随着孟浪的话语,让人觉得十分的恶心。
宝潇儿面露难堪,这里是青楼,这些东西早已是见惯不怪了的。
“今日瞧了一眼少爷,便是即刻死了也是值得的。”宝潇儿有些悲凉道:“这里肮脏不堪,只会污秽了少爷的耳朵,您还是尽快离开罢。”
顾玠闭了闭眼睛,然后道:“我今日便留在这里罢。”
宝潇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的震惊,旋即道:“奴婢的身子——”
他轻咳了一声,并未去接她的话,“将纸笔拿来,我要写一些东西。”
她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想歪了,可眼底还是有一抹淡淡的失望,只拿了纸笔过来,然后却将两团棉花递给了顾玠。
他有些莫名的瞧着她,却听她淡淡的道:“少爷还是用它们堵住耳朵罢,以前我都是这般做的,声音会小一些的。”
顾玠用那两团棉花塞住耳朵,不待宝潇儿动手,只自己研起墨汁来,然后在纸上慢慢的写着字。
宝潇儿坐在床榻上瞧着他的后背,仿佛回到了承国公府的时候,她亦是会这样偷偷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顾玠还是慢慢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宝潇儿拿着那薄薄的被子走过去,替他慢慢的披好。她像以前一样将他桌上的纸收好,只瞧了瞧,却见他竟是在写兵法。
宝潇儿并不懂这些,只是整理好杂乱无章的纸,伸手放在了他的手边。
他的袖子被撸了上去,却见他手臂上竟全是青紫和疤痕,显然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虞折烟几乎是整夜未眠,她只坐在椅子上,等着顾玠回来。
然而直到天色方亮,远远的传来鸡鸣声,门被人吱呀的一声推开。
她忙抬起头来,却见顾玠正推门进来,昨晚的怒意已经散去了,只剩下冷漠,而这种冷漠,比打骂她一顿还让虞折烟难受。
她强挤出一丝的笑意,“你回来了,不过我没有煮饭,我这就给你煮鸡蛋。”
虞折烟发觉自己连询问他去哪里的勇气都没有了,明明是那样生死相许的两个人,为何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裙上,她已经换上了那件麻布的衣衫,可在顾玠的眼里却是那样的不般配,仿佛只有那些绫罗绸缎才是最适合他的。
“不必了。”顾玠冷然的道,“我是来换一身衣衫的。”
虞折烟忙将那身洗好的衣衫拿了出来,待他换好之后,便将那肮脏的衣衫从地上捡了起来。
而就在那一刹那,她的身子微微的一颤,他身上的那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却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她的心口。
顾玠却未发现她此时脸上的惨白,也未跟她交代半句,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虞折烟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恍惚中他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忙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冬琅。”
来人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上面用金线绣成的图案,在这破旧的茅草屋,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封凰望四周瞧了一眼,只淡淡的道:“上次我瞧着草屋便觉得十分的破旧,若刮风兴许会倒了,看来我得跟那吴同善说说,给你换好些的如何?”
虞折烟冷冷的抬起眼,对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不必你这样假惺惺的了。”
对于她的冷言冷语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只淡淡的道:“我今日在太守夫人那里已经帮你告了假
,一会子我带你去了别的地方。”
虞折烟冷笑一声,“我哪里也不去,你若是想动什么歪心思,趁早还是收了主意才是。”
“我带你去瞧瞧云霈昌的,你与你的表哥许久未见了罢。”封凰的眼底尽是笑意,仿若还是当初那个温柔似水的南安王世子,“我的马车就在外面,随时恭候着。”
封凰果然是最了解虞折烟的人,她的软肋几乎被他死死的拿捏着,这容不得她拒绝。
待她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家门前的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瞧着那华丽非凡的马车,开始议论纷纷。
而当封凰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众人更是发出一阵阵的惊叹。想来这些乡下之人不懂掩饰,竟当着人的面表现了出来。
毕竟他们不曾见过这样美的男人,连男人瞧见了都移不开眼。
虞折烟在人群中瞧见了巧娘正抱着孩子往这里瞧着,似乎想上来跟虞折烟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她已经受不了众人的目光,只想着尽快上马车,可屋内马车太高,她的个子又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而封凰却扶着她纤细的腰,将她给抱了上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引论纷纷起来,在他们眼中虞折烟这个有夫之妇居然在红杏出墙。
待虞折烟钻进马车之后,封凰也慢慢的进来了。
很快那侍从便赶着马,走了起来,虞折烟这才抬起头,冷笑道:“你这样做只会害惨了我,他们在背地里不知该如何议论我的是非呢。”
封凰眼底闪现过一丝的笑意,“你这样的性子,也会在意这些。”
虞折烟道:“我自然是不怕这些多嘴多舌的人议论什么,我是怕顾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误会了什么去。”
封凰却并未接她的话,只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似乎靠着垫子竟睡了过去。
这岭南的山路原本就不平,就是坐轿子也是难受,更何况是马车,虞折烟癫的心都要跳出来一般。
而封凰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这种痛苦只有虞折烟一个人在忍受着一般。
虞折烟的是抓着车上的垫子,然后目光却死死的盯着他,好像在等待着他何时才会被颠醒。
不知过了多久,封凰的嘴里传来了一声淡淡的轻笑,“瞧了我这样久,眼睛竟不觉得累吗?”
虞折烟这才知晓自己上了当,显然他根本一直都未睡。
她悻悻的将目光收回去,对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态度,“谁瞧你了,你莫要自作多情才是。”
封凰收起眼底的笑意,只撩开帘子,瞧着外面吵闹,竟是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到了城内。。
他吩咐马车边的侍卫,“将马车停在酒楼。”
虞折烟皱眉道:“我不饿,直接过去便是。”
“我早饭还尚未用,你陪我去吃一顿罢,你表哥被发配的地方极偏僻,得坐上半日的马车才成。
”封凰淡淡的说。
虞折烟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太守会不给他备下早膳,想必他胡说罢了。不过虞折烟从昨晚开始便滴水未进,她是真的饿的眼前发昏。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一处酒楼旁,虞折烟从马车上下来,径直的走了进去。
那店小二见虞折烟身上衣衫褴褛,不像是能吃得起的人,正想着将她赶出去,却见一个衣衫华贵非凡的男人慢慢的进来,顿时那店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
“两位客官里边请。”
虞折烟饿的现在几乎能吃进去一头牛,忙对那店小二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招牌的东西,只管拿上来,我身后的公子也有的是银子,只管捡好的上。”
那店小二忙屁颠屁颠的跑走了,没想到今日刚开张便来了有钱人。
封凰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却见虞折烟拿着茶杯喝着水,不过那茶杯上带着豁口。
“让人换一换罢。”封凰紧紧的皱着眉,“莫要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