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簪不值几个钱、做工也不精巧,但这是我外祖母传给我母亲后、我母亲传给我的。”
“别看沈家现在家大业大,可当年外祖母刚嫁给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只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小贩……”
“外祖母特意把她从前的朴素首饰传给母亲和舅母,是意在警醒沈家的后人莫要忘本。”
“我这回用了手段才嫁进邵家,又是嫁过去守节的,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情形……这发簪便请你替我保管着,若我今后不便出门走动,待晔哥儿成婚的时候,你便替我把这发簪赠给他的夫人,把外祖母的那番教导也说与她听。”
容晔成婚……
容钰看了看容华。
容晔不会成婚。
容晔是泰宁侯府的世子、沈家的嫡亲外孙,又自幼便没了亲娘,长辈们都极怜惜他,如珠似宝地捧着养大。
待他大些,不仅把他送进国子监读书,还额外为他请了书画、诗赋、骑射等专门的师傅,尽心教导他。
容晔天资聪慧,教他的师傅们无不真心实意地恭贺容衡,道是假以时日,世子爷的学问必将大成。
可最后,容晔并没有长成众人期许的模样。
慧极必伤,容晔天资过人,他不满足于世俗的学问,先是逐渐沉迷玄学,最后遁入了空门。
容华没有注意到容钰眼神的异样,她又说起了另一桩事:“说到晔哥儿,倒有件趣事,你猜他昨日是如何拦住爹爹派去取家法的丫鬟的?”
容钰摇了摇头。
容华道:“按说他若吓唬那丫鬟几句或好言劝说都属正常,可昨晚我遣人去问话,回话的人说,晔哥儿竟拦着那丫鬟说了许久佛经……”
“说佛经!亏他想得出来……”
容钰眼神复杂地看着容华。
大姐姐以后就会知道,她那嫡亲的好弟弟是多么地擅长说佛经。
或许是聪慧的人做什么都能冒尖,容晔做和尚做得很是不错,后来,有许多信徒跋山涉水地专程去听他主讲的法会,京都高门、甚至皇帝也会专门请他登门说禅。
上辈子,若她能活得再久些,大概便能看到容貌灵秀、佛理精深的释空小禅师成为一代高僧的那天。
……
皇城禁宫。
长春宫内,贤妃与端王同站在一具七弦琴前。
贤妃伸手轻挑琴弦,琴音清泠,她抬头看向端王,说:“这具琴名唤幽独,是今日贵妃娘娘所赠……”
“贵妃娘娘赠琴后,说起听闻泰宁侯府有位琴技过人的容二小姐,还问起了你续弦一事……”
“贵妃娘娘从前甚少主动与各宫走动,可这回,又是赠琴、又是主动相问……”
“说到续弦……叶氏的确走得凄凉,但如今你已独身三年,对她也算有情义,我也觉得贵妃娘娘所言有理,你是该考虑了……”
四年前,三皇子年满十五后迎娶小家女叶氏为正妃,其后被封为“端王”,授职兵部。
几个月后,他因故左迁工部,其后三年一直在外南北奔波、治水修坝,还兼管着建皇陵一事,直到今年才调职礼部、重回京都。
三年前,独守王府的端王妃叶氏生头胎时不幸难产,最后那孩子没能生下来,叶氏也丧了命。
端王看着眼前的“幽独”琴。
待浪花浮蕊俱尽,伴君幽独。
他想到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姑娘。
想到她幼时遇险了还浑然不知,没心没肺地吃着糖葫芦
想到她委屈地在紫藤花架前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在宴席上却还是吃得开怀
想到她淡定地捐出了十万两黄金……
四年了,他心里的小姑娘长大了。
待有一天,浪花浮蕊俱尽后,他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