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人来了,我也多半会因为紧张或者是害怕而表现不佳从而在皇帝心中越发没了好印象。
日子便这般平淡如水地过去,毫无波澜涟漪。
其实笼子里的鸟过的日子,也不外乎是这般。不,我们这群不得宠的嫔妃就是这笼子里的鸟儿,只是彰显帝王后宫里的得体与尊贵的摆设。虽然一辈子不愁,可是一辈子都要困在这笼子里不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若是得宠的嫔妃,虽然也不大自由,可是能够得到的选择,应该是比我们多的罢。
我开始渐渐理解了姐姐为何处处针对清漪,试想你原本沉浸在一个人心里只有你的美梦之中,那个人亦是对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个。而到了某天,因为一个女子的出现,你开始发现你并不是那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而那个新出现不久的女子却是。
你看清了真相,看清了实际。那种心情,好似可以理解了。
甚至我都有些嫉妒厌恶清漪了——本来我在皇帝心中便只有那么一丁点的位置,而随着那个女子的地位的越发上涨,我便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可是清漪实在是个好人,便是连着姐姐都这么说。
"若不是她夺走了我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我也不会这般针对她。"姐姐如是说道。
你看,连姐姐这般受影响这般大的人都这般说了,我一个卑微到近乎透明的存在,又怎么配这么想呢。
真是可笑,不自量力。
我将我殿中的琵琶尽数砸烂,那些含着青梅纹饰的东西也被我永远地扔进了库房,再也不要拿出来了。
本就是不属于我的东西,也不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又为何要去硬着头皮去练习喜欢。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更何况,还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去靠近的人。
当我意识到了我自己这么多年的想法与做派是有多么卑微与可笑之时,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自己的内心,我到底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那种喜欢一个人许久不撒手的感觉?
我不知道,只是在我自觉死心之后,见到那个人一刻我仍旧是会觉着脸红心跳。
恰如初见,恰如见到那个少年郎的那一刻。
可是我总不该去夺走别人的少年郎。
姐姐不知道怎么了,她开始对着我板着一张脸了,甚至在我给她送糕饼之时她都不理会我了——原来她可是最喜欢吃我做的糕饼的。
她端坐在我的宫室里,一脸的严肃,甚至能够隐隐从中瞧出怒火来。她虽是脾气暴躁,可是却是从来不会对我这个样子的。
"你说,你近来,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姐姐说笑么?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呢?"我浅浅一笑,想要上前挽住姐姐的手臂。她从前最喜欢这样的,每当她生气之时,我只要用这样一招,便可以哄的她不再生气。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何生气。
"你为何要瞒着我苦练琵琶却不外露?如今又为何将你那些琵琶给损毁?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了陛下?"姐姐比刚才还要严肃了。
"不,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故作轻松,心中却已然是百般的慌乱了。
"你瞒不过我的。"姐姐严肃道:"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心里想着些什么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不成?你是喜欢陛下的,不是么?"
"我……"我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要怎么解释。
"喜欢便去见陛下啊!你为着他苦练琵琶却不言说,难不成陛下坐在乾元宫里便能知道么?"
"我……我不知道,我配不上陛下。我不敢……"
"喜欢又不说,陛下又如何能够知道?"姐姐极为诚恳地与我说道。
姐姐紧紧握住我的手,对着我道:"你是因着我的缘故,是吗?因为我喜欢陛下,你便不敢表露情谊么?"
我紧紧摇着头道:"不,不是,本来我便不喜欢陛下。我不想去侍奉陛下。"
"你若是再与我说谎,从此我便不认你这个妹妹。"姐姐从未有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我见了心中便也只剩下了害怕,便也只得实话实话道:"姐姐,我……我是喜欢陛下,只是……只是我不敢,我……配不上陛下。"
"好妹子,日子是你自己的,你若是连着自己都觉着自己配不上,那便当真是配不上了。你不用管我,人若是把自己禁锢住了,那谁还能来解救你呢?"
彼时姐姐挺着大肚子,更是即将临盆的关键时候,我原本不应该违逆姐姐的,只是话说到嘴边,却又是胆怯:"我……再想想罢。"
这便是我一生的遗憾了。
"我等你回答,你若是愿意,我便尽我自己所能帮你。"
"嗯。"
"你要看清你自己才是。"姐姐懊悔自责道:"都怪我,都这么多年了,才发现你这样。"
孕中的妇人最是忌讳哭泣伤心,姐姐为我如此,便是我不能回报与承受的重量。
只是姐姐终归是没有等到我的回话。
我永远记得那个凛冽的寒冬。
我还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姐姐便被太后赐死了。
等到我真正去侍奉陛下向陛下诉说我的情谊的那一天,我想要对姐姐诉说我终于有一次勇敢了起来,就一如姐姐所期望的那样,姐姐却再也听不到了。
幸好不过是隔了一年,我便与姐姐相聚了。
只是苦了我的孩子。
只是我终究没有走进那个人的心里。
然而说了出来,终归算是少了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