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正要说话,偏偏这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裴瑶卮进殿见到轻尘,也没说多意外,等她那头行完了礼,便先将人给打发下去了。

    殿门在身后一开一合,她侧耳听罢,转头望向榻边上的人。

    可萧邃却只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

    她看不到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殿下。”她试探地唤了一声,脚下随之越走越近,到他跟前,她沉了沉神色,又唤:“……楚王殿下?”

    片刻,萧邃抬起头,看向她。

    这一眼陌生又警惕,生生将裴瑶卮逼退了半步。

    “您不记得我了。”她说。

    这一句陈述之言,毫无半点疑问的情绪,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指望萧邃出言反驳自己。

    然而,萧邃什么都没说,依旧还是那么看着她,像是在默默揣度着什么。

    这样的反应……

    按理说,倒是很像才受了刺激,谁也不信的情况,可……

    一时间,裴瑶卮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可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人有点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忖度之际,她无意中瞥到他手边喝空了的茶盏,便想给他添一杯。谁料,就在她转身正要去外室取茶壶时,一步都没迈完,竟就被人悄悄握住了手——

    裴瑶卮先是低头,从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点点顺着看过去,直至看进了他的眼里。

    她没动,任由他拉着自己,半晌,才问:“殿下有吩咐?”

    萧邃蹙着眉,指了指她:“楚王妃?”

    裴瑶卮点头,也指了指自己:“楚王妃。”

    他又指他自己:“楚王?”

    “嗯。”她应,“楚王。”

    跟着,萧邃忽然便松开了她。

    他站起身来,在她前后绕了一圈,饶有兴致地品味着她堪称绝色的脸,眼角眉梢的浅笑,自带风流气。

    他问:“你真是我媳妇?”

    裴瑶卮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脸刚正不阿地点了下头,却告诉他:“今天还是,往后就不一定了。”

    “怎么就不一定了?”萧邃似乎不乐意听这话,伸出食指在她下巴尖儿上轻轻一搔,趣道:“我又没说要休你!”

    裴瑶卮一边翻白眼儿,一边挥开了他的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她来浴光殿,本是因为对他失去记忆之事怀有疑虑,想来亲自试探一番,可这三两招过手,人家要不就是不接招,要不,接了招,又直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说,自己在幻梦之境中看见的还不够彻底?武耀十九年初的萧邃,就是这般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装、一会儿演的性子?

    “萧邃。”

    深思良久之后,她忽然语气正肃地唤他的名讳,妄图也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武耀十九年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裴瑶卮吗?”

    听她道出这个名字,楚王殿下听罢,眼里无波无澜,只有一点听惯了般的随常。

    “我记得她是裴公的小女儿。”他看着她,道:“我记得待她及笄,她该嫁我为妻。”

    “她及笄了。”裴瑶卮点头,随后则道:“而嫁你为妻的,是我。”

    ——你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吗?

    萧邃再一次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

    “如此也好。”半晌,他抱臂满意地笑了起来,大白天的,双眼却像住进了月亮,温温望着她道:“我一见你就喜欢。”

    他话音落地,裴瑶卮却是强自忍住了想要深深吐息几回的冲动,缓缓往旁边一靠,偷偷扶了把花架。

    他的话很好听,可她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对谁说。

    更重要的是,在儿女情长之外,被他如此一来而牵累影响之事中,尚有一桩极要紧的。

    适才顾子珺邀她相见,除了将萧邃记忆有失一事告诉她外,自然也将自己的意图都与她说了。

    “王妃,实不相瞒,初闻殿下曾多番与你论国策时,臣心里是一万个反对。”顾子珺直视着他,目光淡漠,毫无所惧:“即便今时今日,臣也依旧这般觉得。”

    裴瑶卮不急着说话,挑挑眉,只问出一个:“但是?”

    “但是——”

    顾子珺望向她的目光里,愁绪越来越多。他的表情告诉裴瑶卮——他正在做的事,恰恰也是他最不情愿做的事。

    “对付周国的计策,殿下一直未曾与臣等直言过。”他道:“如今周国那边,事情做了一半,可发号施令的人,自己却忘了自己要下什么命令——王妃,请您赐教,您觉得如此情况之下,臣应当做什么、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