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道:“小姐?华采大小姐?大美人?不就是一条鱼么?吃了也就吃了呗,我赔给你成不成?就算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的钱两我给你做牛做马也成啊!华采大小姐?!”
“聒噪!将他的嘴给我缝上!”
看着阿大缓缓掏出一根粗大的银针,成如是极为不争气地闭上了嘴,不再做声。
就见华采眯着眼睛冲着囫囵子笑了一声,将囫囵子抱在怀里,任由那只血色鬼魈跟在自己后头,缓缓朝前走。
先前成如是还以为自己方才的所在的牢房乃是顶顶糟糕的了,可从牢房之中出来绕过一个拐角之后成如是才发现自己先前所在的牢房是有多干净。
就见身边的牢房乃是满地的鲜血,皮肉、尸骨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板之上,数只眼睛通红、身形极大的老鼠在地板之上快速爬行,啃食着血肉尸骨,更是有不少面容惨白、身形凄异的阴魂在这牢房上空缓缓飘荡。
又过了半晌之后,成如是便听见一声凄惨的哀嚎,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被钉在了一个相同的十字架之上,腹部已经被刨开,一大堆血淋淋的肠子就任由垂落在地,任由那些怪异的老鼠啃食!
“妖女,妖女!你杀了我!杀了我罢!”那人疯狂冲着华采怒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华采冷哼一声,转头冲着成如是道:“这是一个阳世之人,数月前曾冒犯于我,如今便成了这么一番下场!哼,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你只需祷告自己死后直接魂飞魄散,否则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如是眼神微惧。
就又走了两步,又看见身边的牢房中的十字架上钉着一个身形虚晃的人影,身形无力地垂着,不见任何动作,不见任何神色,似乎早就已经身死,又或者早就已经麻木。
望见华采之后,这人眼神之中忽而闪过一抹怨毒,张开嘴,便见嘴里射出了一只红箭,朝着华采迅捷而来!
华采未曾有动作,便见阿大一步踏上前,挥起手中的十字架将这红箭斩落。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成如是心惊肉跳,“斯文一点儿,斯文一点儿,我还在上边呢!”
“吞了眼睛,吃了舌头!”
便见华采身后的那雪色鬼魈欢呼了一声,身形化作一抹青烟飘入牢房之后聚集成了一只一人高的凶兽,浑身雪白,眼睛通红,做人立而站。
鬼魈猛地窜到那鬼修面前,双手抓住了那人的脑袋,猛地一口咬下去,便见那鬼修脸上大半血肉便被鬼魈吞在了嘴里,又抓住那鬼修的下颚将其嘴巴掰开,另一手直接扯下这鬼修的舌头,一口吞下。
鬼修凄厉哀嚎,旁人一听只觉得心中发毛,不寒而栗。
“鬼修已无肉身,所谓练就而成的鬼身也只是一副皮肉罢了,或有痛感,但也只是与常人无异。而若是伤其阴身的话,伤的便是他的魂魄,其痛苦要比寻常猛烈百倍不住!”说着华采转头看着成如是一笑,“这么同你说吧,若是我在你魂魄上轻轻划上一刀,便好比用十根竹签插入你的十指之中,在用铁锤将其一根根砸碎!”
成如是咽了一口口水。
鬼魈已经重新化作了一只白色的小狗,正靠着华采的腿撒娇,华采看着鬼魈笑道:“你又贪嘴了,我只是叫你吃掉他的眼睛和舌头,可没叫你顺带将他的鼻子也一齐吃掉!下次你若是再敢如此的话,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鬼魈呜嗷一声,似乎是有些惧怕,更加欢腾地撒起娇来。
华采没再看鬼魈,又冲着成如是道:“不过你也别怕,我自然是不会如此对你。正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你无非就只是吃了一条鱼罢了,也不算是大罪过。但是如今的事态已经如此,我便只斩了你的头来树立威严,不会叫你受到折磨。说不定你极为幸运化作了一只阴魂,我还会好好照看你,助你成为一只小鬼。也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的家底不足以赔偿这条鳞彩鱼,便只好为我做牛做马来还了。”
华采眯着眼睛笑了笑,又挠了挠怀中的囫囵子。
可如今囫囵子哪里还敢放“豪言”?畏畏缩缩不敢做声。
而此时成如是才晓得,这冥地之中的人哪里会有良善之辈?就算是自小在长辈呵护下长大的华采,也定然不会如江南水乡的女子一般温婉,耳濡目染之中也必定狠厉百倍。而此时成如是想起了最先前对华采的那么一番评价,才恍然晓得这华采喜欢江南水乡不假,才晓得这华采心中有诗文辞赋不假,可骨子里头还是一个冥土之人,骨子里头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鬼魅之流。
正如先前那阳世之人所说的那般,妖女!
一路行,便一路望见了一路的惨厉模样。一路走,成如是心中便一路心惊肉跳。
便一路走,成如是一路默默念着往生咒,一路便一路慈悲。
终于在先前苏慕来到的那处小岔路口面前,华采缓缓从第三个通道口走出。
这第三个通道口掩藏在黑暗角落的墙壁之中,乃是一处机关。
花此案在这岔路口站了许久,望着另外两处极为显眼的通道看了很久,忽而转头冲着成如是笑道:“多少年来未曾见过有主动走入这处通道的人了,看来你的面子还不算浅。”
成如是默不作声。
华采只以为成如是为再也见不到那凄惨场景而松了一口气,便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地牢乃是真正的地狱,其实这地牢还只是小儿手段罢了,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够见识那无间之地,你便晓得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苦海!”
成如是抬头,盯着华采看了很久,竟然是笑了,“真的?”
华采有些恼,无缘无故,“走!”
缓缓走出这地牢之后,便只是几步就到了那花清池旁。
华采果然在这小幽城之中极为名声响亮,只缓缓立在了当空之中,周遭便静了下来。
“昨日,有一无耻之徒竟然偷了本城主养在花清池供人欣赏的鳞彩鱼,数十年来头一遭!今日我将这罪魁祸首带到了诸位面前,斩首示众,以正我小幽城之威,以震宵小之辈!”
周围鬼魅尽数叫好!
囫囵子在华采怀里极为不自然,想劝,却又不敢劝。最后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正欲开口,却被华采冷冷的眼神给吓住。
“先叫此人为我鳞彩鱼磕头赔罪!”
阿大便将成如是从十字架上解下来,一把将成如是按到在地,成如是头上的帽子便掉落在地。
华采微微眯眼,“和尚?”
被强行按着冲着花清池磕了三个头之后成如是竟不动声色,最后盘腿坐在了花清池旁,闭上而来眼。
“斩!”
阿大抬起了刀,煞气森森。
囫囵子两只爪子蒙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成如是忽而抬起了眼睛,望着华采略微同情道:“世上终究少有良善之辈,多是恶人。可世上也多有善诱之辈,便桃花极盛。你立足苦海,心系江南,手持狼豪却染血而书。或已入无间之狱,万千冤魂而长,无人与之超生。”
“停!”
刀口落在了成如是脖子上。
诸多鬼魅尽皆惊疑不定。
华采转身离去,脸色沉如潭水,只在临走之时道了一声不杀了,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