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你的酒忘带了。”董记酒铺内原本站在柜台里的老掌柜看到那位白衣青年走出酒铺后慌忙拎着酒壶跑到门前,对着那个似乎是头也不回的古怪青年出声喊道。
“掌柜的,这两壶杏花村先放在你这。”白衣青年背对着他摆摆手说道。
“这算怎么回事啊。”老掌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无奈地说道。
白衣男子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宽敞的古街之上,那张本就面冠如玉的脸庞其实在他一脚迈出了董记酒铺的店门后就已经开始阴沉了下来。
所以现在的他冷若冰霜凌若霜雪。
索性不知为了今日这条往日很是热闹的古街上含有行人,不然现在就凭借他的脸色也足够让过往的路人侧目而视。
而白衣男子之所以这样只因为在董记酒铺中听老掌柜的提起了那支红鸾骑军。
若那个名叫曾牛青年的兄长当真是在红鸾营,而且已经身死,那他敢肯定他绝对不是那群督军造口中的贪生怕死的逃兵。
那日自巫域返回骊山长城的他在阴差阳错当中救下了红鸾骑军的统帅黄庭。
虽然当时因为追杀戈尔复敌等人没有来得及仔细清理战场,可他只是单单瞥了一眼就已经知道了这场敌众我寡千里追逐大战的惨烈。
在折身返回追上戈尔复敌的路上他从天幕上空向下穷极目力望去,入眼的尽是倒瘫在地再也站不起来的战马,还有戈戟穿身而过留下数个血动生机断绝的兵士。
而且大部分人皆是身着红色甲胄的长城红鸾营的将士。
这次短暂交战红鸾骑军为了将函谷兵镇举兵东行的消息传回骊山长城,先有数以百计的红鸾将士战死,而后又有身为红鸾统帅但确是女子之身的红鸾一人断后。
若不是他能够及时赶到,只怕长城城头上就再也见不到这位女子将领的身影了。
红鸾的将士可以不要什么军功封赏,但却不能够背地里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
若是真有这种流言蜚语从督军造从城头上流传开来,不只会寒了还活着的红鸾将士的心,那些马革裹尸冰冷铁衣之下的亡魂英灵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瞑目。
身着白衣长袍的姬歌就这般走在路上,眼神阴翳,眸底有凛冽的寒芒一闪而过。
若不是自己从虚空裂痕中走出后决定去取回沉香,若不是在他看到董记酒铺决定打两壶杏花村“孝敬”城头上的无涯老前辈的话,那岂不是会让战死沙场上的那些红鸾将士蒙受冤屈。
其实曾牛的兄长自己当初在下了城头在拐角处遇见了红鸾军营的副指挥使参商时曾经提起过,参商神情悲痛地说起那场被巫族骁骑营追逐战事,他右侧的一名姓曾的年轻将士为了护住他这位副指挥使背后身中三支飞戈,最后因为力竭从战马马背上摔落被追赶上来的巫族战马踩踏成了肉泥。
姬歌依旧记得当参商提起这件事时双眼通红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若那名曾姓士卒就是曾牛的兄长,那他怎么可能会是逃兵!又怎么能是逃兵!
一念至此,姬歌右脚猛然一踏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化作一抹流光朝着敛兵镇地的西北城角疾掠而去。
当初自己没有救下那场追逐战中惨死的红鸾将士,现在他要去保下那个名叫曾牛年轻人的性命。
最起码自己要将真相告诉他。
敛兵镇地。
城主府。
身为狼首的黑衣男子神色恭敬地站在书房外,不敢惊扰房中之人半分的清净。
整座城主府甚至是整座敛兵镇地能够让他堂堂浮屠境五转的修士这般甘心自处的,除了城主林琅天之外就再也找寻不到一个了。
“城主说你可以进来了。”书房的房门被人从里边轻轻打开,一个面相清秀的青衣书童站在门前嗓音稚嫩地说道。
黑衣狼首轻嗯一声,可能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在外边狠辣果决隐身于黑暗当中的狼首在看到这个跟随在城主大人左右的书童后会心一笑,踱步走进了书房。
“属下拜见大人。”狼首单膝叩首看着桌案后的那道人影,沉声说道。
“这般急着见我是有臣歌的消息了?”一身宽敞玄衣的林琅天坐在座椅上,手握着一卷古书抬眸淡淡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狼首应声回道。
听闻这句回答的林琅天猛然站起身来,手中的那本古卷也被他拍在了桌案之上,“他现在在哪?!”
“据下面人来报,臣歌仿若是凭空出现在街道上的,不过根据属下猜测他应该是从某处虚空裂缝中挤身出来的。”狼首将自己的想法一并同林琅天说道:“自从他出现在街道上以后就一直朝城西北处走去,在路经一家名为董记酒铺时曾进过酒铺,只不过出来时依旧是两手空空。”
“随后他便继续朝西北城角而行,只是比起之前速度快了太多,最后直接选择破空而去。”
“看来他是意在那柄黑剑沉香。”林琅天闻言微微点头,说道。
他并不认为西北城角那边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而且他也清楚之前在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后者可是差点把命丢在了那里。
不过现在鬼族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已经死的不能够再死,所以说现在那里唯一能够值得他前去的就是当初遗留在那里的那柄黑剑了。
“说起那柄黑剑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奏。”狼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看似无关痛痒的事说给城主听。
“你还是先起来说话吧。”听到臣歌没事,林琅天的心情好了很多,最起码心头的巨石已经落了下来。
“谢过城主。”狼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说吧。”林琅天又将桌上的那本泛黄的古卷翻了一页,淡淡说道。
其实只要知道臣歌没事其他的事他都可以忽略,但既然下边的人要讲而恰逢自己心情不错那听听也无妨。
“今日有一男子去了西北城角那边,想要将黑剑拔出。”狼首如实说道。
“哦?这倒是件稀奇事。”林琅天合上桌案上的古卷,轻咦一声后抬头看向黑衣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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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好似。
城主府这边当然没有做出禁止修士拔剑的规定,但自从那个浮屠境的修士拼尽全力都没有拔出那柄黑剑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再这般不自量力了。
至于那处西北城角也成了敛兵镇地为数不多的揽胜之地。
“这次又是什么境界的修士?总不会是返璞归真二境的强者吧?”林琅天打趣问道。
“没有。”狼首也注意到了城主言语之间的情绪变化,只是他却不敢逾越规矩太多,只是讪讪一笑,继续说道:“并非是山上修士,而是市井小巷中的一平头百姓。”
“属下先前已经查过了,此人身世清白,更巧的是他竟然是董记酒铺的伙计。”
“什么?”林琅天出身问道。
“正是臣歌之前所进的那间董记酒铺。”黑衣狼首深吸一口气,说道。
林琅天闻言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怎么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就仿佛是被人安排好的一般,但若是此事真有人布局,那落子之人是谁?而这盘棋局的目的又究竟是引谁入局来?
是他城主府还是镇抚司府衙?亦或者那座骊山长城?还是如今城头上如日中天的臣歌?
“城主对此事有疑虑?”狼首看着眉头微皱的林琅天,轻声询问道。
“查。”被狼首打断了思虑的林琅天掷地有声地说道:“再给我查,一定要将曾牛的身世查个水落石出!”
“属下明白!”黑衣狼首重重地点点头,拱手说道。
因为林琅天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使得本来已经因为姬歌的现身而安静下来的敛兵镇地又变得风云诡谲暗流涌动。
西北城角。
双手紧握剑柄的曾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这人生二十多年中从未感觉有今天这般疲倦过,在疲倦之时更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双手中传来。
毕竟十指连心,可他同他的兄长又怎么说。
自己一直敬重的兄长怎么可能会是贪生怕死的逃兵,他依旧记得当初自己送兄长去镇抚司府衙前兄长他指着那处依稀可见的城头笑着说道,“好男儿自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紧接着兄长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是,我是说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咱们老曾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可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小子可要抓点紧。”
说完还轻轻锤了曾牛的胸口一下。
当时曾牛还连呸两声责怪兄长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他没想到兄长竟然一语成谶,当真战死在了沙场上。
只是他素来敬重的兄长怎么可能会是督军造口中的逃兵懦夫,他不相信,他一定要换兄长清白。
所以他一定要将手中的这柄黑剑拔出。
可是他好累,哪怕他拼尽了全身的气力这柄深深插在地上的黑剑依旧纹丝不动。
此时因为力竭而神智恍惚的曾牛想起了小时候家中的那方磨石,那时自己牙关紧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挪动不了磨石丝毫,可兄长却能够看似轻而易举地搬动那百斤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