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那一颗愤怒勃动的影之心从槐诗的指尖缓缓升起,被扯向了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
大门瞬间紧闭。
可回荡在灵魂和意识中的幻觉心跳声也依旧未曾消失,依稀从远方遥遥传来……从槐诗的胸膛之中。
“长、长官……”
珊德拉躲在自己的大盾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头:“你……还好么?”
“嗯?我还好啊,怎么了?”
槐诗不解。
就在她的惊恐凝视里,一层淡淡的漆黑从槐诗的衣领下蔓延出来,顺着脖颈,爬上面孔,随着肌理的起伏和骨骼的轮廓,占据了大半张面孔。
连那和煦的笑容都变得阴森诡异起来,仿佛要择人而噬,如此狰狞。
究竟是同属性阴影质变对下位的天然克制,还是大收割者的诡异力量呢?
只能说,不愧是羽蛇亲自从草丛里蹲来的统治者,这一份来自心脏的恐怖侵蚀力,对归墟的压力,竟然已经胜过了永生之兽的次代衍生物血肉。
现在,槐诗的双眼也已经彻底漆黑。
当那一双眼眸抬起,头顶黯淡的灯光就开始迅速的闪烁,紧接着骤然炸裂破碎,在最后的瞬间,珊德拉看到槐诗的影子蠕动着,如同活化的怪物那样井喷扩展,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甚至,还在向外延伸,顺着走廊肆意奔流,向上,向下,穿过了每一个缝隙,覆盖了所有的领域,一直到吞没了整个荣光之塔,将白塔也化为了灰黑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被束缚在了云中君的领域之内,无从泄露。
而珊德拉,毛骨悚然。
她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喘息,汗流浃背。
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含进了巨口之中,无形的獠牙之间,便是灵巧而贪婪的舌头,层层缠绕在灵魂之上,每一次轻柔的触碰,都带来了深入骨髓的颤栗。
往昔曾经引以为豪的防御和坚挺,现在却无法带来丝毫的安心感。
就好像只要槐诗稍微动念,自己就会被碾压成粉碎一样。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来看这个热闹……
丽兹说得没错,长官他虽然大部分时候看上去像个人,但实际上变态的程度真得好可怕啊!
该不会是在统治者血肉刺激之下快要兽性大发了吧……
“您、您先忙……”
她挤出了一个抽搐的笑容,后退了两步:“我今天出门衣服好像还没收,我先走、走、走了。”
“嗯?不多留一会儿么?”
槐诗疑惑,不解的问:“昨天不是你说今天来这里吃晚饭的么?我还打算炖汤呢……”
当热情邀请的时候,他身后的黑暗便随着呼吸而缓缓膨胀,一只只猩红的眼睛俯瞰而来,带着饥渴和贪婪的神采。
仿佛等着菜肴自己长腿走上餐桌那样。
充满期待。
“不,不用了。”
珊德拉小心翼翼的后退,摇头的速度胜过了拨浪鼓,艰难的笑着:“我已经饱了,不饿,长官你自己吃就好,我先走啦,明天请假,拜拜”
小步磨蹭到门口之后,便像是脚后跟着火了一样扛起盾牌,狂奔。
一直跑到门口,看着身后那一片薄雾一般涌动的黑暗,她才松了口气。
哪怕知道槐诗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依旧忍不住本能的害怕,想要逃跑。来自灵魂中的颤栗到现在依旧徘徊不去。
仿佛能够感受到虚空中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有沙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记得带伞。”
在黑暗的最深处,云中君微微一笑,敲着摇椅的扶手,告诉她:“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炽热的烈光从头顶云层之中猛然跳出,雷电横过。
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霹雳。
冰风呼啸而来。
并没有任何先兆,就在夕阳昏光未散的午后,滚滚浓墨在天穹之上涌动着,瞬间,将整个索拉诺吞没在其中。
没过多久,毫无温度的雨水便从那一片黑暗里,从天而降。
富有节奏的雷鸣巨响回荡在天穹之上。
宛如心跳。
当在城防的高墙之上,一座座探照灯抬起,炽热的光芒照向阴暗的云层时,便从那一层层云雾汇聚而成的黑暗里映照出某种诡异的轮廓。
宛如勃动的血管一样。
粘稠的阴影在灾厄之云中缓缓的流转,自云层里那宛如熔炉一般的高温里缓慢的游走,彼此衔接时,就编制成狰狞又诡异的轮廓。
每当有耀眼的雷光闪过,便短暂的照亮了其中那怪异的侧影,而每一次电光的纵横,便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个深邃的漆黑焦痕。
而就在云层之上,庞大的鹦鹉螺奏响鲸歌,再度巡行,自阴云中激起一道道涟漪。
船舷两侧,飞舞的鸦人拖曳着巨大的箱子,源源不断的将海量的地狱沉淀和灾厄结晶倾倒进了雨云之中。
无数从战场上凝结成的诡异素材落入了那一片泛起涟漪的云层中,最终,形成了星星点点的亮光,为那一片庄严的黑暗提供更多的点缀和素材。
现在,当冰冷的雨水洒落尘世,便有恐怖的温度在熔炉之中升起。
天阙鸣动。
铸造,再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