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那白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着程青爷爷白手起家,是个多好的人啊,怎么反倒是过上好日子了,变得这样刁钻无赖,怪道程青爷爷临死都不愿见她。”
“时移世易,人可是感性动物。”
程衍道:“总之,先不管那个白老太婆,咱们先办正事。”低头过去她耳边偷笑道,“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几口,连那切片肘子都不吃,既然这样那正好,我现在给你吃肉。”
“……大哥,做就做,不用说这么多骚话。”
“注意投入。”
“……好。”
…
…
西院偏房,白老夫人坐在那帐床上,听着那木板的嘎吱声,又瞧了瞧屋子里的蛛网灰尘,紧锁眉头,气喘吁吁。
其实早在年少的时候,她嫁给未得势的程青,两人从贫贱夫妻百事哀一步步的走上正道,那个时候,她住过更破的屋子,晚上和耗子潮虫同床是常事,可是现在,金尊玉贵的习惯了,便是丁点儿苦头都不能吃,甚至可以说,她是急于摆脱从前的身份。
只是程岐吩咐过,谁也不许靠近白老夫人半步,那人身边没有个伺候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身站去门槛处,瞧着那院里来来往往的婢子小厮,喊道:“你们几个!给我过来拾掇一下!”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老夫人在这里,但是方才采石阁的青苗来特地来嘱咐,谁也不许理会白老夫人,最好是把那个老太太当成空气一样,遂谁也不看那人,都是说说笑笑,各做各的。
白老夫人愣了愣,伸手指了一个青色衣袍的丫头,说道:“那个穿青的!那个!你给我过来!”
那青衣女孩儿正在井边儿洗衣服,头也不抬。
“说你呢!没长耳朵吗!”
白老夫人往出走了走,怒斥道:“快给我过来!”
青衣女孩儿仍是无动于衷,旁边的一个小厮瞧见,伸手点了一下那个女孩儿的肩膀,然后又指了一下白老夫人,给了个眼神。
那青衣女孩儿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满是嫌弃。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
白老夫人喊道。
那青衣女孩不耐烦的咂了砸嘴,这才摔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进去屋子后,白老夫人在旁边抱臂,颐指气使的说道:“这个,还有那个墙角儿,都给我打扫干净了,最好是一尘不染,然后这个床单被褥都给我换成新洗的,最好是用玫瑰花磨的皂角粉,还有啊,给我打盆热水过来,我要泡脚。”
青衣女孩儿啧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墙角的蛛网,转身不紧不慢的出去了,过了好久才拿了个鸡毛掸子回来,对着那蛛网搅了一下,然后就算做完了,要出去。
“哎哎哎!”
白老夫人看得窝火,一把揪住她,说道:“你这丫头是没长手还是手断了!你那是干活吗!在我面前也敢糊弄!”
结果这一下,把那个青衣女孩儿给惹怒了,那人打开她的手,把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抽,十分不客气的说道:“我说白老夫人,您还以为这是您的长史府呢,我告诉你,这里不是长史府更不是国公府,这可是我们家姑娘的青泉山庄,你今天在宴席上,给我们家姑娘惹了好大的火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伺候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罢,青衣女孩儿把鸡毛掸子随意摔开,转身就走了。
“你!你个小蹄子给我站住!”
白老夫人追了几步,而那青衣女孩临出门,把那破旧的屋门狠狠的给关上了,那人猛地刹住脚步,被关门震下来的灰扑了一脸,她气的跺脚拍脸,一把推向那屋门……
‘轰隆——’
结果那木门没撑住,径直倒了下去,吓得院中人一愣,有人忍不住偷笑几声,瞧着那脸色铁青的人,说道:“这没有个门,晚上蚊虫可就有地方去了,咱们可以安心睡觉喽。”
“哈哈哈哈——”
众人不客气的哄笑。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老夫人掐腰大骂道:“你们这些贱蹄贱狗就笑吧!等我撕下那程沙漠身上的肉!我看你们还有胆子笑我!非要把你们的舌头一条条的拔出来喂狗吃!不怕疼的就笑!”
“算了吧。”
有人摆手蔑然道:“你就别再这里自欺欺人了,就我们家岐姑娘那狗脾气,这大喜日子你给她搅和了,她不收拾你,还能让你在这里住下,给吃给喝的,你就该说声阿弥陀佛。”
“我呸!”
白老夫人啐了一口,指着身后的屋子道:“这叫给吃给喝!我好歹也是个程家长辈!她就给我安排这样的屋子住!还有那饭菜!那是给人吃的吗!还不如猪食一样!”
她说完,那院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气恼的很,什么叫猪食,那是他们正常的伙食,而话说回来,程岐和程衍是现代人,对于古代那种人分三六九等的秩序,并不是很感冒,遂对待下人都很宽厚。
所以,就算程岐在外头被人指责成什么样子,但在自家下人堆里仍是很有名望的,程老夫人这样说,他们自然不高兴。
“爱吃不吃。”
有人说了一句,大家又各做各的了。
而白老夫人回去屋里,瞧着那桌上的食盒,里头的菜样实际上很丰盛的,但她瞧着就不对劲儿,觉得这是个下人吃的,自己可是程青的遗孀,先锡平长史的妻子,怎么能和那些人吃一样的东西。
这样拿程岐没有办法,遂在愤怒驱使之下,白老夫人用手臂将那些饭菜全都掀翻在地,并且对外面大吼道:“给我送新的饭食来!”
只是等了很久,也没人理会。
…
…
时辰过了子时,采石阁的卧房内,两人将将结束吃肉活动,程岐拿开程衍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嘟哝着说道:“好累啊,我说咱们两个就不能歇一个晚上吗?夜夜如此,你这身体……真够好的。”
“可是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衍淡笑道:“你这吃饱了杀厨子,也是太没道德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程岐抬起沉重的眼皮:“青苗?”
“姑娘。”
外面的人声果然是青苗,她道:“傍晚的时候,那白老夫人把送过去的饭食都给摔了,让人给送新的,结果没人理她,她到现在喊着肚子饿,头昏眼花的,南院的那些下人拿不准主意,叫我过来问问。”话锋一转,小丫头疑惑道,“话说姑娘怎么现在还没睡。”
程岐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程衍,脸色绯红。
那人偷笑两番,对着外面说道:“青苗。”
“哎?少爷您也没睡?”
青苗天真的说道。
“是……”
这小丫头总是注意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程衍无语的咂了砸嘴,然后说道:“她饿就给她吃,基本需求还是要供应的。”
“奴知道了。”
青苗说完就离开了。
程岐翻个身,低低的说道:“这白老夫人还真是忘本,我给咱家仆从安排的食谱,比我在现代食堂吃的都好,四菜一汤的,她居然还说吃不惯,当真是养尊处优惯了。”
程衍没说话,搂过她静静的闭上眼睛,而程岐早就累坏了,不多时就睡着了,沉静的夜里,响起她均匀的呼吸声。
…
…
翌日清晨,膳堂中众人正在用膳,张嫂子回来,对顾氏道:“夫人您就收收善心吧,人家根本不领情,不但把我给赶出来了,还嘟嘟囔囔给咱家姑娘好一顿的训斥。”
顾氏微微皱眉,倒是旁边的孟姨娘说道:“那就别管她,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让她在南院待着,这般厚脸皮的人,你们谁也别去管她,也别因为她的事来烦我。”
张嫂子点头,突然听到堂下有人进来,是青苗,她说道:“那白老夫人方才说,她说她不吃饭了,要绝食,直到从……从姑娘的身上撕下一块肉去才行……”
“哈哈哈——”
不知道怎么的,程衍哈哈的笑了出来,程岐瞪了她一眼,随即对青苗说道:“好,她不吃就让她饿着,不过我谅她也舍不得死。”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说道,“细辛,你去长史府,把程澈那小孩儿给我接过来,越快越好。”
细辛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点了下头。
“阿岫,你要做什么?”
梁珠问道。
程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
…
“拿走,我不吃!”
白老夫人气呼呼的坐在帐床上,咋呼着说道。
“你爱吃不吃。”
青衣女孩儿放下食盒就走,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又似笑非笑的回头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家姑娘说了,那吃食每天三顿不会停了你的,你爱吃不吃,只是……您那小孙子程澈少爷,我们家姑娘已经给他接过来了,她还说了,什么时候你吃饭了,才给澈少爷饭吃,要不然,你们两个就一起饿着吧。”
说罢,转身离开。
白老夫人一愣,随即气的像是烧着了:“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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