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动作利落地从袖管里取出一个荷包,一把就塞到了梦溪的手里。
梦溪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去,尔芙笑着道“一点茶钱,给姑娘暖暖身子的。”
这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身居协力宫务的四妃之一德妃娘娘跟前儿的掌事宫女,梦溪收到的各种赏钱,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连她曾经那个落魄到衣食无着的家里都已经买房置地的富贵起来了,所以她并没有因为这点小钱就和尔芙推推搡搡,笑着往袖管里一收,便客客气气地将尔芙请进了宫门。
宫门内侧,早已经有一顶小轿等在那里了。
尔芙瞧着眼前停着的小轿,强压在心底的忐忑不安,便再也压不住了。
“梦溪姑娘,您是娘娘跟前儿最亲近的人,求您发发善心,您就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平时日子,尔芙哪受过这种待遇,怎么由不得她不多想几分呢,何况之前还有玉洁那番让她心惊肉跳的猜测之言。
只是梦溪是什么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口风紧,简直就如同撬不开的蚌壳一般。
她确实是永和宫里为数不多知道德妃娘娘和孟佳贵人谈话内容的人,她也发自内心地同情尔芙的遭遇,但是德妃娘娘没发话,她就是再同情尔芙,却也不会多嘴一句,所以她只是笑笑,便用动作很是果断地拒绝了尔芙的请求,直接撩着轿帘,躬身请尔芙上轿了。
尔芙见状,也不好太过苛求,隐隐叹口气,便顺着梦溪的意思,迈步上了软轿。
德妃娘娘派来的软轿不大,不过两人抬,但是小巧精致,里面还特地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可惜不管软轿坐着如何舒适,却也不能舒缓尔芙的紧张情绪。
她就这样提心吊胆、满腹忐忑地坐着软轿来到永和宫的宫门口了。
下了软轿,早有宫婢撑起油纸伞等待在宫门口
虽然外面仍然是细雨飘飘,但是小宫女一路紧随在侧地贴心照顾,倒是没有让尔芙淋湿一丝一毫,即便如此,尔芙进了殿门,还未来得及屈膝见礼,便被德妃娘娘笑呵呵都招呼到了跟前儿,热络地招呼着她喝姜汤暖身驱寒。
“娘娘,妾身实在有愧您如此厚待。”尔芙捧着姜汤,稍显忐忑地接茬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本宫是老四的亲额娘,你又是老四的嫡福晋,本宫就是你的额娘,这永和宫也就是你的家,既然是到了自个儿家里头,你又何必如此拘谨,你别瞧现在天气暖和了,但是这一场雨下来,还是要抓紧喝碗姜汤暖暖,别着凉。”德妃娘娘则收起了往日里的那副晚娘面孔,也不端着宫妃的谱儿了,一脸体贴周到的招呼道。
只是德妃娘娘越是如此关怀体恤,尔芙就越是心惊胆战。
她捧着热姜茶的手都抖起来了,这铺着软垫的扶手官帽椅,也不再舒适了,坐在上面就如同坐在钉板上一般,她的脸色都白了。
“你这是怎么了”德妃娘娘见状,满脸不解地发问道。
当然,她并非真的不明白尔芙如此惶恐的原因,只是故意装傻罢了。
尔芙为了不出卖好心透露口风的小太监,不得不抬出乌雅格格诞下死胎的事儿做遮掩了。
随着德妃娘娘一语落地,她就眼圈微红地跪在地上了,哽咽道“都怪妾身无能,未能照顾好乌雅妹妹和她腹中的胎儿,还请娘娘宽宥。”说完,她就低头哭出声了,这倒不是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是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四爷可能遇险的猜测,心生悲意地忍不住眼泪了。
德妃娘娘见状,忙迈步走下高台,一边亲手搀扶起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的尔芙,一边轻声安慰道“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毕竟你也不能日夜陪伴在赫赫那丫头身边,要怪就怪吴嬷嬷那个刁奴没良心,连亲自抚育长大的孩子都能下黑手。”说完,她还抽出大襟上掖着的帕子,亲手给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那模样就如同是最慈爱的长辈一般。
不过只有德妃娘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是心虚啊
如果换做往日,她得知尔芙没能保住乌雅格格这胎儿的话,必定要好好收拾尔芙一通,因为她从康熙帝身边的侍茶宫女走到如今,所图的绝不单单是她一己的尊荣,更是想要封荫家族,大半辈子都在奔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着,现在她延续乌雅氏兴旺的希望被毁了,便是她知道这事儿不怪尔芙,却也不可能那般平和对待,总是要迁怒到其他人的,而她身边里里外外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尔芙更适合成为这个出气筒了。
此时她已经怀疑是老十四暗害了老四,满心都是愧疚,区区希望破灭,又如何呢
相比起延续母族的兴旺,还是孩子的安危更重要些。
德妃娘娘表现得越无所谓,表现得越通情达理,尔芙就越心慌忐忑
不过她也知道德妃娘娘请她冒雨进宫,绝对不可能是聊家常这点事,所以她便是恨不能转身就跑地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却仍然坚定地坐在这里,等着德妃娘娘揭开那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果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德妃娘娘和尔芙又闲谈片刻,便将话题转到了去南边清缴海匪的四爷身上了。
尔芙心里一惊,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忍不住主动推进话题道“四爷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到差事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交差,妾身这心里还真挺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这次不同以往,就算是区区海匪,但是到底要真刀真枪地开战。
这刀枪无眼,万一
嗐,妾身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一闭眼就是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尔芙是真不想继续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就怕自个儿是自己吓自己,万一一切猜测都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