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篷内,师父仔仔细细地翻看着《百年浩劫录》,而我则坐在仓口,看着自己的手,久久不能平息。
自己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人控制,而自己却宛如旁观者一般享受着所有感知,这种感觉叫人难以言喻,而伴随着师叔祖的出现,我的身体似乎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有一股隐含的力量好似在我体内运转,我能够隐隐感觉到。
这股力量就好似一座火山,随时可能喷发,而带来的结果,是我的湮灭还是崛起?
此时此刻,我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师父的师叔,我的师叔祖,一个一手造成鬼城之遇的人,一个一出场就让人恐惧和敬畏的人。这样的感觉实在难受至极,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而这个人又是怎样的存在更不得而知。
我感觉师父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我,关于转世成我的师叔祖,关于百年浩劫录,以及其他或多或少关系到我的事。
转世,我很难相信师叔祖会不会和那鬼修一样,将我当成鼎炉,重新夺取我的身躯,从而在世为人。他太过强大,也许只需要一个念头,我便分分钟成为另外一个人。
此外我更无法理解那两个人陌生人偷窃《百年浩劫录》的目的,竟然最后还还给了我们,那他们偷窃的意义何在?
不过这个问题我很快得到了答案。
只听见师父怒骂了一声,道:“少了几页!早知道刚才就仔细看一下了!”
“这几页很重要吗?”干爷爷问道。
师父沉默良久,道:“没有看到,也不清楚。”
我有些好奇书中的内容,于是转头问师父:“师父,上面讲了什么东西?”
师父没有看我,而是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但他还是回答了我的话:“这是一段不为人所知的历史。”
我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师父,道:“师父,我想看一看,我想知道我的上一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抬起头,静静注视着我,忽然摇了摇头,道:“你不能看!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上一世如何于你何干?你只要这一世好好活着便可以了。”
“那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像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度过一生?”我逼问道。
师父脸色明显地一凝,道:“云翼,有很多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不敢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为什么!‘我’到底是谁!”我大声喊道。
我不解,更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被隐瞒的感觉。
“因为你现在不够强大,一旦知道了前世的种种,你就不再是你了!你会被同化!你根本挡不住他意识的入侵!”师父的声音洪亮,如雷贯耳。
我顿时陷入了沉默,我明白了,就和洗脑一样,我一旦回忆起前世,那么师叔祖便会彻底觉醒,以他的力量,我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躯壳,占据这个躯壳的人,变成了师叔祖!
师父,在保护我。
我捂着头,感觉此时的大脑一片混乱,就如一团乱麻在其中搅动,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到底是谁……
“凡尘唯心,听吾静云,不垢不净,无欲无惧,不起不伏,无燥无急,不抑不咽,无悲无喜。”静心咒,犹如悠悠清歌,荡漾起层层波澜,冲刷着我的脑海。
慢慢的,我恢复了清明,然后师父开口说道:“云翼,不要忘了师父教你的静心咒,你现在还小,不要去想那么多,每一件事都是一种压迫、一座大山,你知道的太多,承受不住,早晚会崩溃。”
我噗通一声朝师父跪下,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疯狂地宣泄着自己抑郁的情感。
十余秒后,我抬起头,透过眼泪,一抹坚毅在闪耀:“师父,您开始教我吧!我要变强!我不要当井底的青蛙,我要当飞翔在天空的雄鹰!”
沉默,短暂,师父开口道:“好!但你要铭记,学任何东西,都要步步为营,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用力一点头,道:“好!”
惟郁郁之忧毒兮,志坎壈而不违。
身憔悴而考旦兮,日黄昏而长悲。
闵空宇之孤子兮,哀枯杨之冤雏。
孤雌吟于高墉兮,鸣鸠栖于桑榆。
玄蝯失于潜林兮,独偏弃而远放。
征夫劳于周行兮,处妇愤而长望。
申诚信而罔违兮,情素洁于纽帛。
光明齐于日月兮,文采耀燿于玉石。
……
老钱忽然唱起悠悠渔歌,细细一听竟是《楚辞·九叹》的怨思(当然这是干爷爷告诉我的),歌声婉转悠扬,在河面荡漾,犹如绵绵秋雨,悲悯哀怨,却蕴含着踌躇之志,听着叫人心中感慨万千。
第二天凌晨,干爷爷便早早地离开了,那时家人都还没有起床,送他的只有我和师父,干爷爷说他要尽早赶回去,将方轩的恶魂带给一位高僧感化,所以就先行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他交给了我一本薄薄的书,不过几页纸,是他连夜写好的,关于道家的部分基本功法,用于强化人的体质,并告诫我要日日练习,强身健体。
送走了干爷爷,师父便开始教我师门的术法,当然,一切要从基本功开始做起,读书写字、强身健体。
师门也有独有的固体法门,结合道家的功法,对我的体质有着极大的改变和提升。
功课分早晚两次,每天师父都会亲自喊我起床练功习文,一般进行三个小时结束,除此以外,我都是自由的。
而师父就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制作念晶之上。
托帕石的切割和打磨,师父还专门去县城找了有技术的加工坊,光是这两道工序,就持续了足足三天,最后,师父带回来一大一小两块纯洁透明的蔚蓝色宝石,放在阳光下宛如平静的湖面,美得叫人惊叹。
而其中大的那块托帕石,中心有一点水滴状深蓝色彩,师父称之为泪心。有泪心的宝石,可以说是稀有至极,更是做成念晶的绝佳材料,师父自己也不曾预料到,直说这一次赚大发了。
因为要教授我师门术法,师父就一直在我家里逗留,这一段时间倒也还算太平。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1月21日那天,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和当初前来拘拿孙棍子的年轻警察出现在了我家门口,师父带着我迎了出去。
这一次,年轻警察对待师父的态度可谓敬重之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道:“孙大师,这位是……”
师父抬手打断了他,转头问那个中山装的男子:“有什么事吗?”
中山装男子左右看了一下,似乎觉得周围人多眼杂,不便说话,于是师父把他们带到了河边一处岸埠头。
他这才站定,也同样朝师父敬礼,郑重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宗教特别事务局浙省分局办公厅的王彬,按照宋局的命令,有两个消息要我带给你们。”
师父停顿了一秒,试探着问道:“孙棍子出事了?”
王彬一愣,但立即恢复平静的表情,道:“没错,孙棍子死在监狱里了,至于死因我们正在调查。”
师父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就已经猜到,所以显得格外平静,而我却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未免太蹊跷了。
师父接着说道:“这是你们事,与我们无关,还有一个消息呢?”
王彬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很模糊,似乎是摄像头拍的,但里面的一个人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她就是那天晚上配合孙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