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
“我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九千的可战之军。之前冒险出击,是为了牵制更多方腊军。如今防守都勉强,为了完成牵制方腊军的任务,便不能出击了。”
“国朝没有更多人马可以增援我部。以后的战功分不到多少了,本官对不住英勇奋战的诸位将军,还有拼命杀敌的军士。”
“但是之前的战功和抚恤,以及牵制数万永乐伪朝可战之兵的战功,本官定会向朝堂陈情,绝不让将士们吃亏。”
张天垒明白虞允文的意思。他是虞允文最看重的军将,由他去和其他将领说明白当然更好,文官去说可能会引发误会。
张天垒恭敬地抱拳,语气非常诚恳,“虞大人还请宽心,军中的都校和将校晓得大义,定会配合国朝大计、理解虞大人一片苦心的。”
“更何况虞大人前些时日,不仅宽宥了很多军将的过错,更是让朝堂批复了武人的战功、抚恤和恩赏。将士们能坚持到现在,全赖虞大人的护佑和体恤。”
“死守江边营垒,不再出战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是兵疲,更兼受伤的士兵缺少药材,士气低落很多……”
虞允文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叹口气,捏捏眉心道:
“受伤的将士,本官原打算送到别处医治。可是眼下到处缺医少药,本官的面子竟然也不好使了,没人收。”
说到这里,虞允文苦笑摇头,“嘿,一个个的,只顾自己手上一小摊子,国朝痼疾颇多啊。”
张天垒把头压得更低,他可不敢“妄议朝政”。
三里外鼓噪声大起,方腊军的新一轮试探性攻击就在眼前。虞允文在张天垒的护送下远离营墙,边走边说道:
“既然江南两路的士大夫、官员和绅商大户不给面子,本官少不得再推外来的商人一把。”
“荆湖两路、四川路和江淮两路的商人赚了钱,就要拿出一部分药材!”
虞允文也是有脾气的。一旦发作起来,脾气还很大。
方腊军快要看透虞允文营地的虚实。
若是不能及时医治营地内的数千伤兵,虞允文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没准就被赶下海了。
战事要紧,国朝大计要紧,虞允文也顾不上再得罪江南两路的工商势力一把。至于李响可能会被他坑得很惨,他就更不在意了。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初八。
在二十万大周军的全力进攻下,除杭州城外,永乐朝的底细显露在世人面前:二十万大军!
这个数字超乎大部分人的预料,却不是很离谱。因为能在永乐朝占领区活到现在的,大部分都是青壮年男子。
永乐朝将近一半的军队都是杂兵,剩下的可战之军里有不到五万的精锐,披甲精锐在全盛时接近三万五千。截止五月初八,方腊军中的披甲精锐已经不足两万八千。
家底看上去不错。但和整个大周相比,永乐朝只是抢了大户人家的盗贼。
五月初十,江南战线全面绷紧。
大周军得到补充和替换后,依然维持着二十万大军围攻永乐朝的局面。
永乐朝的士兵死一个少一个,盔甲兵器损坏一套少一套。即使有方腊下旨,进行全面动员,方腊军的兵力也不足十七万了。
以上的情况,不包括杭州城。方腊在杭州城隐藏了很多部队和武器,需要另计。
闷雷声响彻永乐朝的宫宅。妃子和侍女不敢说话,只有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在那里大哭。
方腊有预感,前线要撑不住了。他只是不确定,杭州城以北的一系列战场,究竟哪里会成为第一个缺口。
方腊披上崭新的金红双色重甲,在雷雨中就像一尊战神。
为提振军心,鼓舞斗志,方腊和永乐朝的重臣开始验看杭州城用于决战的家底。
杭州城内的作坊,一共积攒了近万枚火器。
永乐朝搜罗的近千名熟练工匠在刀枪的威胁下,花费数月时间将数千的神臂弓、蹶张弩修缮完毕,教会永乐朝士兵使用床子弩、双工床弩、三哨炮、五哨炮等重型军械。
上万名工匠学徒轮换着干活,终于打造了七千多副各式甲胄、数万把刀枪斧叉、八万支投枪。
坚定投靠永乐朝、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城内百姓被动员起来。他们拆毁屋宅道路以获得木料石块儿,他们没日没夜地修缮城墙,他们在城内新建各种工事和陷阱,他们积极参与守城训练,他们已经打造了数百万支箭矢……
五月十一日,风骤雨急。
方腊登上杭州北面城墙。城外是康复伤兵、精锐士兵和新兵组成的七万大军,城内是手握各式武器的十万青壮百姓。
风过,云卷,雨势稍歇。
“让他们来!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方腊挥刀北指,大喝三声。
数十万只手举起武器、农具和棍棒,歇斯底里的呼喊尖叫声回荡在杭州城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