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刚开始,若是继续向南打,永乐伪朝的小两百万百姓都要吃饭。还要为防疫、安抚和攻城准备更多东西,一点不可大意。汴京几位宰执的意思是,若是东西准备不足,打下的地方安抚不了,还不如不打!”
韩彦璋一下听到太多不懂、不在意的东西,嘴角有点抽搐,流着冷汗讷讷不敢言。
韩世忠冷笑一声,训斥韩彦璋道:
“整日里就见不得有仗打,只知道带着几百精锐来回冲。”
“想要为将,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国朝有几个都校,在战场上会亲自冲锋陷阵呐,调配士兵、保证后路、钻研军阵,才是为将者的真本事。”
韩彦璋道声谢,红着脸离开,准备集合亲兵营,保护主将后撤。
正午时分,韩世忠在宗家墩的大营前骑马披甲,看着一支支队伍撤入新建的中军营垒。
八百亲兵营士兵全部身着重甲,在韩世忠周围列阵。刀枪甲胄都是亮闪闪的,让每支进入大营的人马心中生畏。
韩世忠看了几眼新建的营垒,满意地说道:“营垒修得不错。看来让赚了钱的武人组织青壮以工代赈,修建营垒疏通河道,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子安先生不会骑马,只好站在一张大椅子上,擦把汗道:
“虞大人不愧是宰相之才,不仅引得江南商户、西来商户、北来商户彼此相斗,让官府和大军少了很多花销。”
“还半是笼络、半是敲打,让赚钱赚得发疯的武人组织青壮,耗用了不到七成钱粮,便为大军找到了三十万青壮,江南之地少了更多的饥民。”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韩世忠皱眉摇了摇头,偏了偏身子,低声道:
“若不是有子安先生,我还真搞不懂虞大人此计的厉害。”
“拉拢一些人,敲打一些人,没有丝毫痕迹。对虞大人不满的人,还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我这头皮真是有些发麻。”
“只不过李响那小子,日子很快就不好过喽。嘿嘿嘿,让那小子吃个亏也好,省得成天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我每次看到他都想揍他一顿。”
韩彦璋在韩世忠身边,听到韩世忠的话,咧着嘴角点头。他也早想揍李响一顿,不过担忧自己的钱袋子,觉得还是算了。
子安先生虽然看不透李响,却很欣赏李响珍惜小民性命的行事风格。
韩世忠嘴里训斥,脸上却挂着笑意。子安先生哪里还不明白,韩世忠调笑李响是因为把李响当成晚辈看待,不想李响锋芒太过,被大人物们过早地折掉所有锐气。
说到李响,就想到了刘成栋。
想到刘成栋,韩世忠便想到了十天前的一些不愉快,脸上浮现不忿的神情。
韩世忠抓紧缰绳,眯起眼角道:
“那些嫉贤妒能的家伙,还有那些心眼儿小得过分的文官。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是依得本将的建议,把刘成栋手下那支强军调过来,本将此时已经击穿邬福贼将的阵线,率先逼近杭州了。”
“哪里会被迫停战,等着下一批钱粮到位。”
子安先生猛地咳嗽几声,提醒韩世忠小点声,叹口气,点头道:
“话是这么说,但刘成栋在德清县城立下的大功已经足够耀眼。接下来的大战,没人想看招安不久、根基不稳、后台过硬的刘成栋再立大功,巴不得让他待在德清以北的山林里发霉。”
“关键还是李响。他为了赚足在江南的花销,联络武人发财,行事过猛,得罪了太多人。”
“尽管为了救出刘成栋,李响已经付出了大代价找人和解,但那终究是交易。现在有了机会,看不惯李响和刘成栋的大人物怎能不踩上一脚?”
韩世忠呼口气,明白子安先生说得在理。即使是和刘成栋有些交情的武人,其中有不少还是韩世忠中军的将校,也盼望着刘成栋待在犄角旮旯里不要出来。
入夜之前,韩世忠的大军撤回三个大营和十多个小营垒,这些营垒都是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修建的。
邬福就像狡猾的猎豹,在费尽心思地迷惑大周军之后,于傍晚时分突然派四千精锐绕过龙头山,一口吃掉了两千大周军。
全军覆没的那位指挥使,属于那种赚钱之后啥都不知道的人物,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郭庄镇的两家作坊和一座窑收成如何。韩世忠给出的撤兵计划不可谓不妙,但是他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到,在援军到来之前丢掉了两千人马。
看来虞允文对某些武人的敲打和警告,是很有道理的。
韩世忠大怒,把那个指挥使的详细情况上报。
虞允文和江南两路的大员更是愤怒,为严明军纪,让前线的都校和将校引以为戒,很快传令担任一路招讨使的韩世忠,把那个指挥使就地正法。
四月二十七日夜,韩世忠在大屋内为全军覆没的两千人马头疼,破口大骂那个迷糊的指挥使。
同一时间,德清县城北面的山林内,刘成栋和李响翁婿俩也在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