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圆没搭理她,自顾自地走开。
饶是神经粗大如郝云莱,也看出周方圆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哎!你等等我!”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郝云莱拔腿追了上去。
周方圆走得很快,没几分钟就走进了学校浴室,把自己锁在了一个小隔间里,任郝云莱怎么劝说都不肯开门。
“我先去洗个澡,等你想通了再跟我说吧。”郝云莱无奈步入更衣间,三两下扒掉身上外衣和所有的首饰,连同身上的背包一道塞入衣柜。
锁上衣柜门后,郝云莱将拔出的钥匙佩戴在手腕上,穿着一身秋衣秋裤进了浴室。
对郝云莱而言,冬天到来的时候,能在学校浴室里洗澡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在这里,永远不用担心热水会突然变凉,不用担心抬眼间就会看到环肥燕瘦的女性胴体,也不用担心齐湛会疯狂地敲着门让她洗快点。在这里,水汽氤氲,暖气充足,郝云莱洗好之后,将被花洒打湿的贴身衣物撞进塑料袋里,裹着一条白色毛巾走过衣柜前的皮质长椅。
长椅上放了份报纸。
“外面这报纸谁的?别搁这儿啊,等会打湿了都。”
郝云莱喊完,最里边的浴室就走出一姑娘,“我的我的!刚才忘了放柜子了。”
郝云莱刚想抬腿走开,垂眸一撇,就看到报纸首页偌大的标题——“江洋大盗周均深夜失踪,七年后遗体被发现”。
周均的尸体被发现了?那周方圆……
郝云莱想起周方圆在跑道上那般不要命的狂奔和一整天的黑脸,郝云莱几乎可以确定,周方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慌乱地看向周方圆刚才呆过的那间浴室,漆过的白门大喇喇地敞开着,周方圆早已不知去向。
得赶紧找到她!郝云莱冲到衣柜前,正要摘下钥匙,却看到自己的柜门并没有阖上,此时微微露出了一道缝隙。
“我明明锁上了。”郝云莱困惑着将门打开。
再度让她震惊的是,柜子里空空如也,衣服,手机,背包全都不翼而飞。
“嗞——嗞——”头顶的日光灯忽然爆出一阵火花,忽明忽暗地跳动两下后,一阵焦味涌入郝云莱鼻腔,随后视野一下陷入黑暗,浴室内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利叫声。
“啊——”
“怎么突然断电了?”
“痛痛痛!你踩到我的脚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郝云莱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了,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fuck!”所幸她还没有忘记从先前那些倒霉日子里学来的“急救”措施,她好说歹说,终于从一个好说话的女生那里借了一件棉衣,不管不顾地套上。光着腿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鞋子也已经不见。
接近崩溃边缘的郝云莱回到浴室,借了台手机打给叶铮。
叶铮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不到就给郝云莱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浴室内的空调跟着日光灯一块儿坏掉,郝云莱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叶铮心疼地将她冰凉的小手揣进校服口袋。
“你看到圆圆了吗?”郝云莱有些焦急地问道。
“她在教室啊。”
郝云莱松了一口气,急忙朝教室跑去。
郝云莱想过坐在教室里的周方圆此时应该会有着怎样的心情,也许是惊惧,也许是绝望,也许是解脱,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她脸上看到悲悯与同情。
“莱莱,郝叔叔他出车祸去世了。”
周方圆站在她的课桌边上,冬日阳光下,悬浮在空中的细小颗粒呛得郝云莱快要窒息。
“你说什么?”
“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她说联系不到你……”
周方圆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郝云莱已经听不到了。
后来,她强行打起精神,独自处理郝国梁后事的时候,一个女人找到了她。
这个女人的儿子很喜欢喝酒,撞到父亲那天,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午后,透过无患子的间隙,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平整的草地上。
风,绕过枝桠,拂动乳白色窗帘,扯出一阵清清淡淡的薄荷味。
洗涤剂产生的细小泡沫均匀地铺在整面的玻璃墙上,一名红发男子握着刮刷的长柄,极有规律地将白沫抹去,眼前复又清明。
“请问,是东吕心理咨询所吗?”
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让人联想起柠檬奶糖。
窗面反射出来人模样,十七八岁的少女背着一把长柄黑伞,左手拖着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右手牵着一名怯生生的小男孩。
红发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明晃晃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等你好久了。”